第177章 文庙震撼!嗅到了一丝帝王气息!(2 / 2)
李仪光条然抬眸,指节轻叩案几:「哦?那依徐大人之见,谁来担这涸泽而渔的罪?」
二人目光一触,竟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心照不宣的冷意。
徐士隆的一房小妾因江行舟被逐出府,也因此断了江州漕运司赵淮的关联;
一琅琊王府招揽江南解元江行舟不成,反被当众削了颜面,因此而生出恼怒。
这两桩事情,都非秘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虽琅琊王府和徐侍郎府的立场不同,但此刻针对江行舟,他们却站在了同一处。
徐士隆似不经意般开口:「世子以为,罪在谁呢?」
李仪光面色一沉:「论罪,当然在江解元。
可如今,他竟然在学海写了一篇镇国级的《观沧海》!
此篇名动大周朝野,有功于大周...想要给他论罪,怕是也难!」
「《观沧海》?!」
徐士隆低笑一声,指节轻轻敲击案几,声音低沉而锐利:「要破此文,论其罪,倒也不难—
只是不知,世子敢不敢出手?!」
话音落下,他眼帘微垂,指尖摩着茶盏边缘,不再多言。
然而话中之意,已然昭然若揭—
他自己是断然不会出手!
若要动这篇镇国诗文,给其论罪,必须由琅琊王世子亲自下场!
否则,一切休谈。
「此话何意?」
李仪光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徐士隆目光幽深,缓缓道:「我在这首诗里,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什麽气息?」
李仪光不解。
「帝王气!」
徐士隆唇角微扬,笑意森冷。
「帝王气?!」
李仪光瞳孔骤然一缩,脊背绷紧如弦,几乎从座上弹起!
「怎麽可能?!」
他声音微颤,「我亦读了《观沧海》,全篇无一字涉及帝王丶皇家,何来『帝王气』之说?!」
他心中惊涛翻涌,却仍有一丝茫然那首诗,分明只是写海天壮阔,何来越之嫌?!
「世子看不出来?」
徐士隆低笑一声,眸中寒光一闪,指尖轻叩案几,声音如冰泉滴落
「《观沧海》第一句一一『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便已暗藏帝王之气!」
「此句有何问题?」
李仪光眉头紧皱,心中惊疑不定。
「呵。」
徐士隆冷笑,「世子可知,自古至今,有几人敢『东临碣石」?他们去碣石又是为了什麽?」
李仪光一时语塞。
他虽博览群书,但忙着应付科举考题。
历代帝王巡幸之事浩如烟海,又不会拿来科举考试。若非专精于此,谁会特别留意,谁能尽数知晓?
「罢了,我告诉你吧!」
徐士隆袖袍一拂,声音沉冷如铁「《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始皇三十二年东巡至碣石,封禅祭海,求长生不死药,刻《碣石门辞》;
《汉书·武帝纪》载,汉武帝七次东巡,登碣石筑『汉武台』,祭天观海,寻访仙人;
《隋书·炀帝纪》载,大业十年,杨广北征蛮族,驻踏碣石,宴群臣于沧海之滨;
《贞观政要》载,贞观十九年,唐太宗征妖族,登汉武台,刻石纪功,遥望沧海,慨然长叹;
《魏书·礼志》更明言,北魏文成帝拓跋东巡,亲至碣石祭祀,称『东狩至碣石,观沧海而思圣王」!」
他如数珍家,每说一句,指尖便在案上轻叩一下,金石之声铮然,如刀斧凿刻,字字诛心!
「正因如此一一」
徐士隆眸光森寒,「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明言:『碣石者,古帝王封禅,望海之地也!
而江行舟此诗《观沧海》,首句便敢言『东临碣石」·—呵,他是在观海,还是在以自比圣王?!」
最后一字落下,书房内陡然死寂!
「秦皇丶汉武丶唐太宗——历代圣帝,竟皆曾登临碣石,祭海封禅?!」
李仪光瞳孔骤缩,冷汗条然浸透后背,一股寒意窜上天灵盖,头皮瞬间发麻!
他彻底惬住了。
原来如此!
一字未提帝王,却开篇便是历代帝王东巡之地!
这个典故这未免太过隐秘!
若非饱读诗书丶遍览古籍之人,如何能知晓这等冷僻典故?
更湟论记得丽道元《水经注》中那句「碣石为帝王祭祀之地」!
寻常士子,读江行舟这篇《观沧海》,也只道是寻常观海抒怀之作,谁能想到这短短一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竟暗藏如此多帝王东巡碣石以祭海?!
不过,这礼部侍郎徐士隆,也太可怕了!
这麽多历朝史册典籍,哪位帝王登临碣石,出自何典,竟然也随口道来。
「这才只是首句!」
徐士隆骤然提高声调,手指重重敲击案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再看这后半阙——」
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一字一顿地吟诵: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每吐一字,都似惊雷炸响!
「世子可曾想过—
其中,是掌中?
其里,是胸里?」
徐士隆猛地转身,鹰目如电:「这世间,何人敢将日月星辰视为掌中之物?「
他猛地拍案,震得满室回响,
「唯有帝王!
唯有九五之尊,才有资格一一掌中指点日月,胸中吞吐星汉!」
徐士隆冷笑连连,声音渐寒:「此诗气象之恢弘,非帝王将相不可言!可他江行舟不过一介举子,竟敢写这等越之词一一」
他忽然压低声音,如毒蛇吐信:
「末句一一[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这不是敬畏,这是狂喜!
这不是谦卑,这是野心!」
徐士隆看着琅琊王世子李仪光,眼中寒芒闪烁:「世子,现在一你可闻到这《观沧海》字里行间的...见龙在田的帝王气?」
「嗅到了!」
李仪光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
「这分明是一篇帝王诗!
难怪...难怪诗成即镇国,品级如此之高!」
他猛地紧拳头,指节发白。
脑海中浮现学海之中,江行舟那轻描淡写间碾碎他楼船的身影一一此恨,让他难消解!
「我身为诸侯之子,尚且不敢写这等诗篇。
好一个江行舟...他这是找死!」
李仪光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压低声音道:
「世子只需抓住四个字!...」
徐士隆不动声色地以指蘸茶,在檀木案几上缓缓写下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一一其心可诛!
水迹在烛光下泛着寒芒,如刀锋般刺目。
「这是一份相当不错的功劳,便当是我送给世子的一份大礼!」
徐士隆拢袖轻笑,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琅琊王府将这「隐患提前拔除...!陛下定会记得,是谁第一个嗅到了这缕.:.龙气。」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份功劳,足以让陛下青眼,春闱赏赐个榜眼丶探花什麽的。」
李仪光眼中精光暴涨,仿佛已经看见江行舟在诏狱中挣扎的模样。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徐大人...果然谋略过人!」
窗外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亮了案几上那四个字一一其心可诛!
琅琊王世子李仪光盯着案几上那四个渐渐乾涸的字,眼中寒芒骤现,猛地一掌拍下一「敢写帝王诗,这是自寻死路!」
他霍然起身,袖袍翻卷如怒涛:
「我这便回琅琊王府拟奏!
莫说来年春闱—
我要让他下诏狱,连今年的冬雪都见不着!」
话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踏出厅堂。
狂风卷着寒气扑进门槛,案几上「其心可诛」四字水痕,终是彻底消散在紫檀木纹之中。
待琅琊王府的世子车驾,碾碎积霜远去,徐士隆方缓缓至偏厅廊下。
「来人!记档。」
他指尖轻叩朱漆廊柱,声音比檐下寒霜更冷三分。
「是!」
一名青衫书吏疾步趋前。
却见徐侍郎负手望天,淡淡道:「『天授十五年,立冬。琅琊世子李仪光因文庙闭学海一事来访,以示抗议,本官依例接见。公事毕,即刻离去。」
书吏执笔的手微微一颤。
这记录看似寻常,却将「单独私会」改作「公事接见」,把半时辰的密谈缩为「即刻」,更绝口不提那首要命的《观沧海》.:...
「大人...记好了!」
书更偷眼警向他的背影,冷汗已浸透内衫。
徐士隆忽的转身,手中一枚青铜官印,「铛」地按在墨迹未乾的日志档册上。
那本墨迹新乾的档册被轻轻合上,书吏将其锁入吏库深处的铁柜存档。
徐士隆负手立于偏厅檐下,望着渐渐飞起的小雪,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冷笑。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指尖轻抚过腰间鱼袋,冰凉的银线刺绣着指腹一一这身侍郎朱紫官袍,终究要靠这些看似细微丶多馀的功夫,才能穿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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