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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惊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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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惊变

乾符三年,十月初三,舒州城。

天气渐凉,万木枯黄,家家门前堆满了落木的枯叶,秋风卷着,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儿。

再加上此前围城战极大的消耗了舒州城的人力,这会路上根本就没多少行人,更让整座城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此时,一道背插「急令」认旗的探马,正飞奔在城内的土道之上。

马蹄踏在坚实的土道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哒哒」声,打破了这份萧条。

他们穿街过坊,一路来到了城中心的州署门下,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了旁边的一座古旧寺庙之中。

那里原本是佛门清净之地,如今却已被保义军徵用,改造成了临时的幕府。

此刻,赵怀安就在寺内。

赵怀安这个人,的确有几分晚唐时期强藩武夫们那种说一不二的跋扈通病,但他又能审时度势,在需要规矩和秩序的时候,给予尊重。

因为他深知,一旦规矩被彻底破坏,人人有样学样,那人心就彻底坏了。

而想要收拾人心,非一代人努力不可。

所以,别看他早已将舒州刺史豆卢瓒架空,将州中大权尽握手中,但他始终没有去霸占那座象徵着朝廷权威的州署。

如此,便是在表明,此时的舒州,依旧属于舒州衙署治下。

也正是因为守着这份体面,遵循体制的规矩,袁袭作为赵怀安任命的舒州长史,才能名正言顺地调动舒州的人力物力,去修建安庆新城。

此时赵怀安是体制的受益者,他本能就在维护体制的尊严。

寺内偏厢的一间茶寮内,炭火烧得正旺,茶香袅袅。

赵怀安正盘腿坐于主位之上,神情专注地听取着麾下几名保义军将领的汇报。

自上月底在安庆,与高骄开完那场不甚愉快的军议之后,赵怀安明显感觉到,他们双方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和微妙了。

但他此刻依旧只是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在军议上,对高骄的态度稍稍强硬了——

一些,提出了「剿抚并用」的不同意见,从而触怒了这位老上级的权威。

所以,他虽然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也能理解和接受。

「就是这老高啊,忒小气了些,格局还是不够大。」

赵怀安在心中暗自感叹。

此时,贪图那三倍「出界粮」的淮南军,大部都已经开拔,进入到了蕲州的黄梅一带。

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急于用兵,只是扎下大营,每日操练,雷声大,雨点小,但士气高昂!

毕竟三倍工资吃的饱饱的,士气能不高吗?

而赵怀安这边,虽然没有和淮南军一起行动,却也开始着手出兵,大举清扫舒州境内的草寇残党。

当日舒州城下的一战,赵怀安虽然取得了大胜,但终究只是打出了一场击溃战。

这会依旧还有大量的草军溃兵,逃散到了乡野之间,或直接跟随那临阵倒戈的吴迥丶李本二人,逃进了茫茫的大别山之中,成为了地方上的一大隐患。

所以,赵怀安这段时间就一直派遣麾下的精锐将领,带领着新编的舒州本地厢军,对这些溃兵,发起持续的清剿。

这会儿,他就在听取几个执行清剿任务的保义军将领,做阶段性的战果汇报。

年轻小将周本,是第一个开口的。

这位昔日的舒州牙兵,在随同赵怀安一起完成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奔袭救援之后,便彻底心悦诚服,成了舒州军中,最坚定支持保义军的本土武人。

他虽然还没有正式列入保义军的编制,但这只是因为赵怀安需要他,来帮助自己更好地控制和整编舒州本地的厢军。

而就其实质而言,他早已与保义军的将领,无甚区别了。

周本起身一抱拳,声音洪亮:「节帅!末将奉命,率舒州厢军一都,并保义军锐卒五十,清剿潜山一带山匪。半月以来,连破溃贼七支,斩首三百馀级,俘获甚多。山中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只是————」

他顿了顿,面露难色:「只是那吴迥丶李本二人,裹挟了近千溃兵,窜入了天柱山深处。山高林密,道路崎岖,我军不熟地形,难以深入追剿,恐成后患。」

赵怀安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他对于这个结果,实早有预料。

大别山,易守难攻,想在里面彻底剿灭一股流寇,并非易事。

至于吴迥丶李本二贼,还得是让大别山五十六都编兵南下,用山棚方能制山棚。

接着,李思安丶贺瑰丶张归霸等几位悍将也陆续汇报了各自的战果。

他们负责清剿的大多是平原地区的散兵游勇,战果颇丰,缴获了相当数量的兵器和马匹。

最后,轮到了赵怀安的义子,赵文忠。

他年纪虽轻,却已开始在军中力量,行事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赵文忠起身道:「义父,孩儿在清剿太湖以西的溃兵时,从俘虏口中,得知一事。」

「那李重霸被俘之后,其摩下河北帐的残部,并未完全溃散,而是由其副将尚让率领着千馀人退回了鄂州。

「据说,黄巢对其颇为看重,已将其残部重新整编,并委以重任。」

赵怀安闻言,眉毛微微一挑。这个情报倒是有些意思,因为李重霸自己和他说过,他所部算是王仙芝一系的,所以残部最后却被黄巢给收编了,这里面有点说道了。

就在众人汇报完毕,赵怀安准备做个勉励时,此前被他安排在东线宿松一带,负责监视淮南军与蕲州草寇动向的都将郭琪,也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

他显然是星夜兼程,脸上满是疲惫,但精神头却非常好。

郭琪一进门,便单膝跪地:「节帅!末将有要事禀报!」

「起来说。」

「是!」

随后郭琪起身,沉声道:「末将连日来一直在蕲州边境探查,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此前盘踞在蕲州境内的草军主力,刘汉宏所部残军,正在不断地向西收缩,似乎是要放弃蕲州,退往黄州丶鄂州方向。」

「若不出意外,最多再有十天半月,淮南军便可不战而收复整个蕲州!」

「哦?」

赵怀安颇为意外,疑惑道:「这是好事啊,看你样子,这事有说头?」

郭琪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充满了忧虑:「好事是好事。但末将也探查到,驻扎在黄梅一带的淮南军,似乎并没有要继续西进,追击草寇的意思。他们反而在数日前,突然分兵,由大将韩问率领一支水师,渡过长江,攻打了对岸由草军把守的江州!」

「目前,战况如何,尚不清楚。」

「攻打江州?」

赵怀安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了长江之上。

郭琪跟了上来,指着地图分析道:「节帅请看。江州,正扼守着长江水道,与鄂州隔江相望。淮南军此举,看似是想从南面包抄鄂州。」

「但末将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高使相既已决定与草寇决战,为何不集合全力,直捣鄂州,反而要分兵去打一个江州?」

「草军在江州一片的水师几乎都是小舟舢板,根本威胁不了淮南军的水师,如果是担心草军威胁水道,那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而且,据我观察,淮南军主力大营这些日忽然戒备森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要主动进攻的样子。」

「所以末将担心,是不是战局发生了什麽我们不知道的变故,使得淮南军,变得如此谨慎起来了?」

赵怀安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也不清楚高骄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但他却认可这个战法。

毕竟就算江州没正规水师,但就它这个紧要位置,无论是从何角度考虑,先拿下江州,再图鄂州,都是一步稳棋。

所以他也没当回事,对郭琪笑道:「老郭,你是不太了解咱们这个高使相,用兵都是一步看三步,稳扎稳打,未虑胜就虑败,渡江去打江州,是他的风格!」

郭琪点头,他这一次来,除了汇报这个情报以外,也是到了他述职的时候了,所以就准备将军中的一些情况汇报给赵怀安。

但话还没张口,茶寮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背插「急令」认旗的背嵬探马,脚步虚浮地奔了进来,直接跪倒在赵怀安的面前,双手呈上了一封用火漆的密信。

「主公!蕲州郭兵马使,八百里加急密报!」

赵怀安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认得火漆上的印记,有郭从云的小印,以及一个三角符号,这是军中传递最紧急丶最重大的军情时,才会使用。

赵怀安迅速接过密信,用割肉小刀裁掉火漆,取出里面的黄纸。

信中只有寥寥数十字,正是郭从云亲笔所书。

赵怀安的目光扫过,然后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堂下,张龟年丶赵六等人,看到节帅如此失态,心中皆是一惊。

「主公,怎麽了?」

赵怀安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张密信缓缓地递了过去。

张龟年接过一看,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因丝帛上的内容,只有一个:

招讨副使曾元裕,于九月二十八日,兵败东荆河,当场阵亡!

当张龟年把这内容念出后,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千斤巨石,瞬间就在整个茶寮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麽?」

「怎麽可能?」

「那些草寇能杀得了曾帅?开什麽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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