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张飙:发财了!发财了!【月票加更(2 / 2)
他知道,民心这东西,一旦失了,再想挽回就难了。
张飙用命和这场诡异的雪,在他与百姓之间,划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传朕旨意。」
老朱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不容置疑:
「一,被捕民众,详细甄别,首恶严惩,胁从……教训一番,驱散了事。」
「不得再大肆抓人丶杀人,一切以安稳为上。」
「二,八百里加急,传讯冯胜丶傅友德丶叶升,给咱牢牢看好秦丶晋丶周三王的封地!」
「一兵一卒不得妄动,一应政务照旧,但有异动者,无论何人,先斩后奏!」
「告诉他们,稳住封地,就是大功一件!」
「臣,遵旨!」
蒋瓛领命,心想皇上总算没有在盛怒下做出更激烈的决定。
「还有!」
老朱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蒋瓛:「去把沈浪丶孙贵丶李墨丶武乃大丶赵丰满那五个小崽子,给咱叫来。」
【看来,皇上还是不肯放过张飙的同党啊!】
蒋瓛心中暗叹,嘴上却不敢多言,连忙道了句:「是!」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沈浪五人就被带进了华盖殿。
「臣等,参见皇上!」
他们显然已经从张飙身死的这件事中,渐渐走出来了,但面对老朱的时候,却多了一种不卑不亢。
老朱靠在榻上,仔细地审视着他们,仿佛要从他们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张飙临死前,可曾交给你们什麽东西?或者,跟你们说过什麽特别的话?」
老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尤其是……关于咱的皇长孙,朱雄英的。」
【皇长孙,朱雄英?】
沈浪五人同时一诧。
要知道,大明现在默认的实际皇长孙,其实是朱允炆。
哪怕在称呼上,他依旧是皇次孙,但老朱有心立朱允炆为皇太孙的事,人所共知。
因此,当他们听到老朱提起皇长孙朱雄英时,先是一诧,而后才茫然摇头。
不过老朱既然问了,他们也不好不答。
沈浪作为代表,沙哑着嗓子,率先答道:「回皇上,飙哥……不,张飙他,从未与我们提过皇长孙殿下。」
「他只教我们讨薪丶查帐,教我们……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
「别的像关于太子之死,陕西贪腐,甚至皇长孙殿下之事,我们是一概不知。而铁盒,也是一场误打误撞的意外……」
「是我们想追随张飙,做点有意义的事,可惜……」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然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旁的孙贵,则红着眼睛,补充道:
「皇上,飙哥要是真有什麽后手,也绝不会告诉我们!」
「他肯定知道您会问我们,告诉我们,不就是害了我们吗?!」
李墨丶武乃大丶赵丰满也纷纷摇头,神情不似作伪。
老朱死死盯着他们,沉默了许久。
他不得不承认,张飙那个疯子,虽然行事癫狂,但对这五个手下,确实是真心维护。
以张飙的机敏和毒辣,绝不可能将真正的致命线索告诉沈浪他们,那等于将他们往火坑里推。
【看来,是真不知道啊!】
老朱心中暗叹,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涌上。
张飙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死了都让他抓不住尾巴。
他挥了挥手,意兴阑珊:「罢了。你们五个,听着。」
沈浪五人连忙躬身。
「张飙已死,你等亦曾随他行事。咱,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沈浪,着尔为陕西监察御史,赴秦王封地。」
「孙贵,着尔为山西监察御史,赴晋王封地。」
「李墨,着尔为河南监察御史,赴周王封地。」
「武乃大,着尔为北平监察御史,赴燕王封地。」
「赵丰满,着尔为山东监察御史,赴齐王封地。」
五人闻言,皆是一愣,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他们没想到皇上会主动让他们离开京城。
要知道,张飙临死前的安排,其中之一就是让他们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尤其是不要与傅友德丶冯胜丶蓝玉等勋贵公侯扯上关系。
如今,皇上不仅没有秋后算帐,还主动让他们离开京城,莫非……飙哥真的留了后手?
想到这里,五人不由面面相觑。
而老朱则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然后冷冷道:
「不必惊讶。张飙若真有后手,必与其掀起的这些风波有关。」
「你等既曾是他臂助,去了这些地方,给咱好好看着!」
「有什麽风吹草动,直奏于咱!说不定……能揪出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他这话半真半假。
既是利用他们可能存在的『敏感性』去当诱饵和探子,也是将他们调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免得再被人利用或再生事端。
沈浪五人互相看了看,最终齐齐叩首:
「臣等……领旨,谢恩!」
没办法,他们终究不是张飙。
既然张飙为他们争取到了活命的机会,他们自然不能辜负张飙的一片心意。
另外,张飙临死前的嘱托,早已刻进了他们的骨头里。
要死也要死得有意义。
「去吧,即刻赴任,不得耽搁。」
打发走了沈浪五人,老朱沉默了片刻,对云明道:「传户部侍郎郁新,翰林学士黄子澄。」
郁新和黄子澄很快到来。
只见郁新手中捧着厚厚的帐册。
他详细禀报了近年来宗室俸禄,尤其是几位边塞藩王庞大的禄米丶赏赐支出,数字惊人,已然成为国库沉重的负担。
老朱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由得又想起了张飙《治安疏》里那句『养而不教,父之过也』的诛心之言。
他猛地一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传旨!」
老朱的声音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绝:
「九大塞王之外,其馀藩王,除却护卫官兵丶王府属官之正项俸禄及必要赏赐,其馀诸如锦缎丶珍玩丶宫婢等额外用度,一概裁撤!令其封地自筹!」
郁新吓了一跳:「皇上,这……这恐怕会引起王爷们不满……」
「不满?」
老朱冷哼一声:
「告诉他们!咱只给他们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没本事靠自己养活妻儿老小的,就别当这个王爷!滚回凤阳种地去!」
「但有一条,谁敢利用手中的权力,盘剥百姓丶与民争利,咱立刻废了他的王爵,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道石破天惊的旨意:
「再传旨,自即日起,宗室子弟,可通过科举丶军功等正途入仕,或于地方官府监督下,从事工丶商等业!」
「咱的子孙,不能都是只会吃禄米的废物!」
郁新听得目瞪口呆,这可是动摇『祖制』的大事。
但他不敢反驳,连忙记下。
「还有!」
老朱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罢免翰林大学士刘三吾一切职务,允其……告老还乡吧。」
刘三吾这次监刑,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老朱留着他,只会继续激化矛盾,让他回乡,也算全了最后一点君臣之情。
「最后!」
老朱的目光投向一直侍立在角落,有些不安的翰林学士黄子澄:「黄卿。」
黄子澄连忙上前:「臣在。」
「你,为咱起草一份《罪己诏》。」
老朱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就写咱……识人不明,致有冤狱,天降异象,警示于咱……咱心甚愧……」
说出这番话,仿佛抽乾了他最后的力气。
他缓缓闭上眼,不再看任何人。
《罪己诏》!
皇帝向天下人承认错误!
这对刚愎雄猜的朱元璋而言,是何等艰难的抉择!?
但他不得不如此。
为了平息民怨,为了稳定局势,也为了……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天意』。
黄子澄心神剧震,连忙跪倒:「臣……遵旨!」
一道道旨意从华盖殿发出,如同投石入水,必将在这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激起新的丶未知的波澜。
老朱用他的方式,在收拾张飙留下的烂摊子,也在试图挽回那已然摇摇欲坠的民心与国运。
只是,这一切,还来得及吗?
「标儿……雄英……」
老朱望着殿顶,眼神空洞,发出了一声如同泣血般的丶微不可闻的低语:
「爹这个皇帝……当得好累啊……」
「你们告诉爹咱……真相……到底是什麽……」
「这大明的路……接下来……该怎麽走……」
没有回应。
只有殿外呼啸的风雪声,如同送葬的挽歌。
【张飙!咱们的事完了……后会无期……】
一种英雄末路丶孤家寡人的悲凉,从未如此清晰地涌上心头。
他除掉了所有他认为会威胁朱家江山的人。
可最终,他可能亲手将这江山推向了更危险的深渊。
而那个点燃了这一切,又狠狠嘲笑了他的疯子,却用最壮烈丶最诛心的方式,永远地摆脱了他的掌控,将无尽的麻烦和拷问,留给了他一个人。
华盖殿内,烛火摇曳,将洪武皇帝那瞬间佝偻下去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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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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