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此战不胜,提头来见(2 / 2)
而他们身边的蒙古骑士则显得更为灵动,他们用腿夹着马腹,催促着胯下更适应恶劣地形的蒙古马,口中用蒙语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那双眸子里燃烧的是复仇与劫掠的火焰。
在这支混合大军的最前方,是数十名最精悍的蒙古斥候,他们散成一张大网,如同最敏锐的猎犬循着建奴大军撤退时留下的蛛丝马迹,为身后的主力指示着最正确的方向。
这支万人大军,精准地绕开了一个个被泥泞堵死的隘口,狠狠地扎向皇太极庞大而臃肿的撤退队伍的尾部。
第三日黄昏,他们终于追上了目标。
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皇太极留下的断后部队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绝望之中。
这支由三千名八旗兵和数千名蒙古附庸兵组成的部队,被上百辆满载辅重的牛马大车拖累得寸步难行。
车轮深陷泥潭,负责推车的包衣奴才在军官的鞭打下发出凄厉的嚎叫,精锐的八旗甲兵也不得不下马,将名贵的战马当成牲口一样来拖拽车辆。
整个队伍绵延数里,像一条被斩断了筋骨的巨蟒,在泥泞中痛苦地蠕动。
「就在那里。」曹文诏立马于一处高坡之上,用马鞭遥指着下方混乱的敌军。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千总百总的耳中,「两翼散开,不要靠近,先用弓弩,射人先射马!把他们的阵型彻底打乱,让他们挤成一团!」
「遵命!」
号令传下,宣大铁骑迅速分作两股,如同张开的铁钳从左右两翼向河谷中的敌军包抄而去。
他们保持着三百步左右的距离,这恰好是八旗步弓的极限射程之外,却是宣大军所装备的强弓硬弩的有效射程之内。
「嗖嗖嗖—!」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弓弦颤动声。
成百上千支羽箭拖着凄厉的破空声,组成一片片乌云,精准地覆盖在河谷中的敌军头顶。
惨叫声丶战马的悲鸣声丶军官气急败坏的怒吼声瞬间响成一片。
八旗兵们试图组织反击,但他们的箭矢在三百步的距离上软弱无力,根本无法对宣大铁骑构成威胁。
而明军的箭雨却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
陷入泥潭中的战马成了最好的靶子,不断有马匹中箭悲鸣着倒下,将背上的骑士掀翻在地,随即被后面拥挤的人群踩踏。
那些推着车辆的辅兵更是毫无防护,在箭雨下成片地倒下。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建奴的队伍中蔓延开来。
断后部队的指挥官,皇太极的侄子,正蓝旗固山额真屯齐急得双目赤红。
他挥舞着战刀,嘶吼着命令部队放弃辎重,向东突围。
然而,已经太晚了。
被射杀的人马尸体和被遗弃的辎重车辆,彻底堵死了本就狭窄的河谷,整个队伍被死死地钉在了这片泥泞的屠场之中。
眼看敌军阵型彻底崩溃,辎重与战斗部队乱作一团,曹文诏眼中杀机爆闪。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向前一指,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冲锋!!」
与此同时,一直在侧翼游弋,早已按捺不住嗜血欲望的蒙古骑兵也发出了如同草原狼一般的嚎叫:「为了长生天!为了黄金家族的荣耀!碾碎他们!」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终于在这一刻,从两个方向同时爆发,汇成一股毁灭一切的音浪!
一边是曹文诏亲率的铁骑主力,他们如一柄无坚不摧的黑色重锤从高坡之上以泰山压顶之势直直地砸向敌军混乱的中军!
马蹄踏在泥泞中,溅起的泥浆高达数尺,但这已经无法阻挡这支大明最强骑兵摧枯拉朽的冲锋之势!
另一边,林丹汗麾下的五千蒙古轻骑则像一群被放出牢笼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他们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呼哨,从建奴的侧翼和后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们轻盈地绕开障碍,手中的弯刀在夕阳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专门收割那些试图逃跑或落单的敌人。
这是一场分工明确的屠杀。
被箭雨和混乱消磨了所有斗志的八旗兵,正面要承受宣大铁骑毁灭性的冲击,侧后方又要面对蒙古骑兵神出鬼没的追杀,瞬间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们的刀枪在宣大铁骑沉重的冲击力面前如同朽木,他们的血肉之躯在锋利的马刀下被轻易撕裂。
而那些侥幸从正面冲撞中逃脱的散兵游勇,根本跑不过四条腿的蒙古马,很快就被追上,在一片狞笑声中被弯刀割断喉咙。
屯齐试图组织亲兵负隅顽抗,但在曹文诏亲自率领的冲锋下只坚持了不到一刻钟,便被乱刀砍死马下。
而他身边试图逃跑的亲兵,则尽数被林丹汗的骑兵包围,像猎物一样被戏耍着一一射杀。
主将阵亡,彻底压垮了断后部队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
幸存的建奴士兵扔下兵器,跪在泥泞中,磕头如捣蒜,祈求着饶命。
那些蒙古骑士们毫不留情地挥舞着弯刀,享受着收割头颅的快感,直到曹文诏的军令传来,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杀戮,转而去搜刮战利品。
夕阳的馀晖,将整个河谷染成了一片血红。
当曹文诏的大军正在血腥的河谷战场打扫战场收拢俘虏时,数名最精锐的斥候已经换上了最快的战马,揣着那份由曹文诏亲笔写就的捷报,如同离弦之箭,向着主营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不眠不休,一人三马,星夜兼程。
两日后。
辽西走廊,满桂的前锋大营。
自从曹文诏率部脱离主力,如一把尖刀般消失在茫茫晨雾中后,这里的空气就变得无比压抑。
大军虽然在缓慢前移,但每一个人的心都悬在那支孤军身上。
帅帐之内,气氛更是凝如冰霜。
满桂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好好合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皇太极撤退路线的红色箭头,仿佛要把它烧穿。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呼喊,紧接着是守营士卒爆发出的丶难以置信的惊呼!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他浑身是泥,嘴唇乾裂,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但他脸上那狂喜的表情,却像太阳一样耀眼!
「大帅!大捷————大捷!!」
斥候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但他怀中死死护着的东西却滚了出来...那是一面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却依然能辨认出其尊贵身份的旗帜。
屯齐的固山额真大!
满桂瞳孔猛地一缩,一个箭步冲过去,颤抖着手捡起了那面旗帜。
旗杆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另一名紧随其后的斥候递上军报,单膝跪地,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禀大帅!曹将军于两日前黄昏在河谷追上建奴断后之军!阵斩建奴固山额真屯齐!斩首真满洲甲兵一千九百七十二级!俘虏上千!余者皆降!我军————大胜!!」
满桂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膛直冲脑门,他死死攥着那份军报,又低头看看脚下那面象徵着耻辱与失败的敌军大纛。
十几年了!整整十几年来,明军将士心中那座名为建奴不可敌的大山,在这一刻被曹文诏再一次踏得粉碎!
什麽「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从今天起,这就是一个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满桂突然仰天狂笑,那笑声里带着压抑太久的哽咽与泪水,震撼了整个帅帐!
他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状若疯魔,「听见了吗!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原来他们也会死!他们也会败!」
周围的将领们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无不热泪盈眶,振臂高呼!
在帅帐之外,当「辽西大捷!阵斩屯齐!」的消息一传十丶十传百,整个前锋大营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士卒扔掉手中的活计,冲出营帐,跪在地上,冲着山海关的方向,嘶声呐喊着「万岁!」,那积压了十几年的恐惧屈辱与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冲天的喜悦与豪情,声浪震动原野!
在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满桂猛地转身,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用嘶哑却又无比洪亮的声音,对着身后的亲兵怒吼道:「来人!备笔墨!!」
「八百里加急!点起我麾下最好的信使!把这份捷报!把这面旗!立刻!马上!送到陛下的案头!」
数日之后,山海关。
雄关之上,风雪如刀。
朱由检身披一袭黑色大,独立于城楼之巅,迎着北风默然遥望着那片土地。
自他登基,亲手掀起这场国战以来,他几乎夜夜在此伫立,年轻的脸庞上有着远超年龄的冷峻与沉毅,承载着一个帝国的希望与重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到变调的马蹄声和嘶喊声自关下响起,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八百里加急—大捷——!!」
那声音沙哑癫狂,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狂喜,仿佛要将胸膛里所有的气息都喷涌出来!
一名信使骑着口吐白沫的战马,在关门前轰然坠地,却高高举起了手中那份用油布包裹的染血军报!
片刻之后,秦良玉等人也登上城楼,他们看到,那个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皇帝,正攥着那份刚刚呈上的军报,微微颤抖着。
「陛下————」秦良玉刚要开口。
压抑的笑声从皇帝的喉咙里传出,起初很轻,像是冰层开裂的细微声响。
但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亢,最终化作了一阵震彻云霄的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里,有压抑了太久的屈辱,有乾纲独断的赌徒赢下一切的狂喜,更有将天地棋盘彻底逆转的无上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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