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胎元索恩(1 / 2)
绍绪八年,元月廿八日辰时。
辽东大捷的战报丶付昭的口供丶方升的《悔过书》,如同三颗重磅炸弹,炸在御书房里,也炸在了内阁成员丶都察院王昙望丶潘家年以及丁世晔丶蓝继岳和曾达的心里。
付昭的口供和方升的《悔过书》合理合法地证明了皇帝派锦衣卫进入良国公府的睿智和果决,粉碎了秦业遗言中不明不白的指控。而辽东的大捷,则证明了皇帝派腾骧卫的那种天下为公的无私。
各个大臣的脸上,从惊讶到敬佩一览无馀。只有铁坚,面无表情。
御书房里面昨晚之人都在,除了邓修翼,站在邓修翼那个位置上的,是司礼监的新秉笔,安达。
邓修翼病倒了,朱原吉向御前递送辽东战报时,便向皇帝报告了。邓修翼廿八日寅时七刻才回的宫,给严泰的邸报用过印,本已经躺下,才不到半个时辰,辽东战报来,又惊醒了他。处理完战报后,才入睡,一直在低烧。
当时付昭的口供和方升的《悔过书》还没来,邓修翼也没有告诉朱原吉到底在锦衣卫发生了什麽。
绍绪帝中心思虑的是,仅凭这个辽东战报,应该可以堵上一天人们的口,让大家的注意不要放在良国公府上。
卯时六刻,铁坚进宫,带来了付昭的口供丶方升的《悔过书》时,绍绪帝的心情才从略略放心并不大安,转化成为了心中大定狂喜不已。那种喜悦简直是从脸上喷薄而出。
铁坚一直在等皇帝问邓修翼,但是从始至终,皇帝未问一字。
「果然凉薄」,铁坚心道。
他想起了陆楣,陆楣死后身无家财,唯一的房子还是邓修翼出资买的。皇帝都不知道,陆楣无财无妻无子,一直住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公廨里面。
突然铁坚又想起陆楣的死因,他记得他问过邓修翼,陆楣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邓修翼一口咬死无关。但是经历了昨晚邓修翼审讯方升的真真假假,铁坚不知道自己在这点上,到底该不该信他。
他和李云苏之间的牵念如此之深,陆楣又如此对待英国公府对待李云苏,邓修翼真的没有出手吗?陆楣是死在东直门外的马王庙的,邓修翼一直在深宫,当时人还在宣化秋獮,如果邓修翼和陆楣的死有牵连,那他又是借谁的手做的?
但是,铁坚此刻已经不会因为陆楣的死,可能和邓修翼有牵连而一定要查个明白了,甚至他已经没有情绪的波动了。
因为经历了那麽多事后,铁坚明白了,英国公府真的没有谋逆,就是高坐在龙椅上的人想要李威死。
陆楣和李威是私仇,是借着龙椅上的人想要李威死的势,对李威下的手。
铁坚这时候想的是,陆楣李武死的六拨人大局中,邓修翼分析的多少是真话,多少是假话。
此时的御书房中,绍绪帝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他一字一句地训斥着御案下重臣的昨晚的冒犯,责问他们昨天晚上心中可有君父?
绍绪帝指着付昭的口供问袁罡:「你作为次辅,可知道各部官员之间的疏通往来?冰敬?炭敬?羡耗?分润?你又如何揆领诸臣?」
然后他对王昙望指着方升的《悔过书》道:「王总宪真是带了一个好都察院,稽查百官?讽谏君王?都讽谏到无君无父了!」
御书房里面的都听明白了,绍绪帝在出昨晚的气,而昨晚逼他最甚的,就是袁罡和王昙望。可此时,这两人还能说什麽呢?除了磕头认罪「臣愚钝!臣不明陛下苦衷!」外,还能说什麽呢?
「望诸位臣工,能类铁坚,忠君为上!」绍绪帝最后再一次强调了忠君!而铁坚突然变成了群臣之楷模。
「铁坚,自此刻起,锦衣卫悉数出动,聚阖部之力,于关隘丶驿站诸处,严盘秦烈丶秦焘二人。凡自山西至京城者,其人丶其事丶其信,悉皆细查;至若入山西者,其人丶其事丶其信,亦须抽检,不得有漏!」
「臣遵旨!」
当日,皇帝批覆了严泰的自陈疏「卿勤慎可嘉,着照旧供职」,还批覆了沈佑臣的自陈疏,不仅是照旧供职,直接升沈佑臣为工部尚书。
其他人都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皇帝的批覆。
……
绍绪八年,元月廿九日。
外朝刚刚稳了一点,绍绪帝没有想到后宫又出了问题。
命格高贵的三皇子刘玄禧,自生下来后,日日啼哭,已经哭了整整三日了。太医院周院判束手无策,他不知道为什麽三皇子会如此。刚生之时一切都好,能吃也能睡。
只是醒着的时候,便哭泣,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嗓子都哑了,任谁抱任谁哄都不行。
令妃抱着自己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儿子也是垂泪。孙巧稚对绍绪帝无情,可对连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她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尤其自己历近一日分娩之痛,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生下来,如果就此孩子夭折,对孙巧稚来说,则是莫大之打击。
于是两道奏摺,一经太医院,一经司礼监秉笔安达,都上到了绍绪帝的御案上。
绍绪帝看罢,立刻摆驾咸福宫。
刚进咸福宫,绍绪帝就听到了刘玄禧嘶哑的哭声。
「安达,这是怎麽回事?」绍绪帝皱着眉头问安达。
「回陛下,周院判亦未见过如此情状,三皇子能吃能睡,就是醒着的时候一直哭,恐非疾病。」安达一边说,一边躬身快步跟着绍绪帝往咸福宫正殿走。
进到正殿,孙巧稚向皇帝行礼,绍绪帝看着她行礼完毕,叫起,然后问:「令妃,这怎麽回事?可是奴婢们不用心?三皇子如今如何了?」
「陛下,」孙巧稚瘪了嘴,眼泪一直挂在眼眶里面,好似一个不小心,立刻就会掉下来一样。「臣妾心急如焚,没有了主意。陛下,您可要做主啊!」说完,眼泪就再也控不住留了下来。
这一下,皇帝心软了,也无心责问孙巧稚了,毕竟孙巧稚太年轻了,又是第一个孩子。于是他放软了声音道:「莫怕,朕在,将孩子抱来,朕看看。」
乳母赶紧将正在啼哭的三皇子抱了过来,皇帝凑了过去。三皇子感受到有一个陌生人靠近,哭声略放低一点,睁开眼睛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又闭上哭了起来,嘴一直瘪着,说不尽的委屈。孙巧稚看完,也一直抹眼泪。
「陛下,」安达看着情景对皇帝道:「奴婢看刚才三皇子像是在找什麽的样子,要不请钦天监算一算?」
绍绪帝看向安达,安达躬着身子,抬头看向皇帝,不躲皇帝的目光。皇帝道:「准!」
随后皇帝对孙巧稚说:「你也莫急,三皇子命格自带皇家之贵,先让钦天监算一下。」
孙巧稚只得向皇帝点点头,皇帝便走了。
皇帝看重的皇子无故啼哭,令钦天监一算,这可是大事。
不久宫中外朝的人都知道了。此时邓修翼仍在昏睡中,朱原吉没有去告诉他,但凡能让邓修翼多睡一会,司礼监就没有人愿意吵醒他。
钦天监算的结果也很快出来了,刘玄禧之所以如此啼哭不已,还是因为令妃怀孕初期遭人陷害,被关乾西五所。好在五月初八日巳时入,五月廿九日辰时邓修翼带着圣旨将孙巧稚接了出来。
绍绪帝看着钦天监正韩玑衡的奏本,朱砂批痕在「廿日未满廿一」处洇开血似的红。
安达垂手立在蟠龙柱阴影里,听得皇帝声音从丹陛上压下来:「乾西五所的阴煞,当真蚀了皇儿的胎元?」
韩玑衡的脊梁绷得笔直:「陛下明鉴。乾位属金,五所乃白虎张口之形。令妃娘娘孕初逢此劫,恰应了《胎元冲克簿》『金刀剖胞』之象。幸天数不绝。又,《七政推命书》载:『孕身入刑狱,月孛必蔽胎光,主产厄惊啼』。」
他展开星图,指尖点住一处裂痕般的星迹,「五月十八荧惑犯轩辕时,小殿下胎光未黯,此非人力,实乃天佑。今岁三皇子本命星恰在翼火蛇宫,当以离火反制乾金。」
「现今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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