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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雪夜 恶鬼 追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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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对啊!这法子是李舶主亲授,怎麽会不灵?

别看其船速大降,与己船队几乎持平。

可西北方是陆地,只要这样追上两三天,他们一头撞上陆地,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颜思齐咬牙对手下道:「继续右转舵,我不信他们还能跟上!」

舵手硬着头皮转向,船只突然猛地失速,一阵摇晃,不得以又左转舵,换了回来。

杨天生语气沉重:「舶主,已经转到头了。」

颜思齐当真欲哭无泪,心中涌起绝望。

官军旗舰离他们只有不到三百步,其船火炮发射不休,十炮中,总有一两炮命中。

再这样下去,兴许撑不到大明海岸,就要被磨死了。

杨天生沉痛道:「舶主,现在只有弃车保帅了。」

颜思齐明白他的意思,己方船队有十三艘,牺牲一艘缠住官军旗舰,来换剩馀船队的生路。

他不是婆婆妈妈之人,常年混迹平户,他已见惯生死,狠下心肠,命令船队头船掉头阻滞来敌。

头船出舄湖时,被官军大福船重创,即便逃去外海,也难以驶回平户,不如给其他各船换个活命机会。

命令靠喊话在各船只间传递。

许久,头船收到命令,其甲板之上寂静片刻,一番争吵,最终于波涛之上,毅然掉头。

头船与颜思齐座船交汇,颜思齐望着头船甲板上的熟悉身影,神情哀痛,拱手行礼,一揖到地。

头船的船主,名叫陈勋,与颜思齐志同道合,在平户打拼多年,同生共死,好不容易打下这偌大基业。

孰料今日竟是永别。

还是颜思齐亲手将好兄弟送上绝路,心中悲痛,简直无法言说。

交错瞬间,一晃而过。

陈勋收回目光,他明白颜思齐的心意,心中丝毫没有被兄弟出卖的悲苦。

以头船阻击来敌,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易地而处,陈勋也会做同样选择。

「航向东南,准备接舷!」陈勋收敛情绪,抽刀大喊。

身后,甲板上的船员纷纷抄起兵器,大声喊杀,气势逼人。

天元号上,林浅见一艘破船冲来,不由失笑,命令道:「左转舵,避过来船,右舷接敌!」

命令逐级下发到缭手丶舵手丶炮手。

两船交错,速度很快,隔着二十馀步,敌船抛出抓钩,而天元号右舷火炮齐射。

二十八发实心铁弹,一发不落,全部命中,一股无可披摩巨力将敌船拦腰打的粉碎。

没有接舷,没有酣战,没有惨烈赴死。

甚至天元号没有受到迟滞。

陈勋所在头船几乎原地解体,船壳破碎,甲板塌陷,艉楼向下垮塌,凄惨无比。

船员们要麽被火炮轰死,要麽被楼压死,要麽落海等死。

在实心铁弹之后,天元号露天甲板上的弗朗机炮,还顺势发射一轮葡萄弹。

将敌船甲板仔细清洗。

这艘头船本就受重创,已是强弩之末,强行接舷,反遭近距炮击,才连一轮炮击都撑不过去。

颜思齐把着艉舷,目眦欲裂,双手指甲几乎嵌入木头中,用力太大,以至于手指流下血来,也浑然不知。

陈勋为救船队而死,舍生取义,可为何老天让他死的这般窝囊啊!

竟非大明海军一合之敌————

就像是直接堵炮眼送死,被人顺便轰杀了一般————

此等死法,实在太过憋屈,怎麽能对得起这一船英雄!

颜思齐双目赤红,牙关紧咬,恨声道:「拼了!大不了一死!好过受辱!」

眼下逃生无望,加之兄弟身死,心中又愧又恨,再也抑制不住热血上涌,就要命令船队掉头,拼个死活。

反倒杨天生冷静下来,劝道:「舶主,切勿冲动,你看天色。」

颜思齐缓缓抬头,只见黑云如盖,笼罩四海,海面上愈发昏暗,潮气深重,东北风愈发狂暴,吹过船体,发出尖锐哨声。

分明是雨雪欲来之徵兆!

天色变化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只不过短短片刻,已有稀碎雪花夹杂在风中砸来,三百步外明军期间已模糊不清。

甲板上,响起缭手的呼喊:「西北风,船头迎风,快换帆!」

雨雪一起,海上风向骤然转变,变化无定。

颜思齐心中大喜,船队正可藉此狂风骤雪,脱身而出,此乃天意!

「航向正北!」他朝着甲板大喊。

「呜——」西北风肆意怒号,听在颜思齐耳中,却宛如天籁。

不过转舵换帆的功夫,海面上又暗了些许,天色几乎如傍晚一般。

远处明军炮舰,已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

「点亮船灯!」

「不能点灯。」颜思齐阻止。

不点船灯,各船走散丶相撞,颜思齐也认了,他决不能让明军旗舰追上来,让好兄弟白白牺牲。

片刻后,只听呜的一声,风向又变。

「西北风,左舷迎风,小心操帆!」甲板上,缭手们互相大喊着提醒。

中式硬帆操作便捷,很快便能适应新的风向,而番人软帆就没这麽快了。

视野中,明军旗舰也再没有追上来的徵兆。

颜思齐紧绷的神经舒缓,可立马又绷了起来。

「右舷发现敌船!」

「左舷敌船!」

他朝船队两侧望去,只见在两侧海面上,都看见了明亮船灯,隐约还能见到鹰船的瘦长船身。

「嗖——啪!」

左右两艘鹰船,各发射了一枚冲天花上天。

黑云之下,红色冲天花分外耀眼。

颜思齐几欲抓狂,这两艘小船阴魂不散,比苍蝇还烦人万倍。

那王八蛋冲天花,发射个没完!

偏偏他拿这两条鹰船没有一点办法。

颜思齐只恨不得自己跳进海里,游过去,把两条船凿沉。

风向又变为东北风,缭手们手忙脚乱的换帆。

颜思齐诧异的发现,两艘小船行进,几乎不受影响。

更可怕的是,他们右舷那条船,甚至在朝着北偏东航行,与风向的夹角极小,同时保持着极快航速。

这等角度,在大明船员看来,几乎与正逆风无异了。

联想两条船竖状的三角形怪帆,颜思齐的世界观受到冲击。

他双唇颤抖,嗫嚅道:「这怎麽可能?」

「嗖——啪!」

现实是残酷的,根本不给颜思齐任何喘息之机,又有两发冲天花上天。

在这种冲天花引路之下,他们船队就算是开到天涯海角去也逃不了。

甚至用不着去天涯海角,等风雪一散,船队就要被追上了。

痛定思痛,颜思齐做出决定,他极力压抑悲愤:「通知各船散开,各自逃命,我们平户再会!」

船队一旦在海上散开,各船的生存机率都会大幅下降,可大敌当前,管不了那麽许多了。

杨天生也知这是唯一的办法,无奈传令。

许久,船旁的水声减少,两条鹰船也不知道该跟着谁,在海上没头苍蝇一样,不断放冲天花。

甲板上,气氛极压抑,人人胸口都像压了块巨石,说不出话来。

就这麽沉默着向北航行了三个时辰,期间冲天花炸响不绝。

颜思齐心中涌起由衷的恨意:「我就不明白了,整个的东南沿海,就我一夥海寇吗?为什麽就追着我不放啊!」

想他这麽多年,在平户也算安安分分,甚至对大明海商,还多有照料,见荷兰人买卖大明劳工,还常常出手阻止。

这麽死命追杀,凭什麽啊?

「轰轰轰————」

正委屈间,东边天边红光闪过,接着连绵炮声遥遥传来。

有船被官军追上了!

颜思齐心里又恨又忧又怕,当真是五味杂陈。

听着远方不绝的炮声,黑暗将他心中的畏惧成倍放大,只觉的那阴魂不散的官军,仿若索命恶鬼一般。

他忙催促船员向西北转向,避开炮战之地。

同时心想,被发现的那艘船,能多拖住一会就好了。

一个时辰后,远方炮声渐渐停息。

又过两个时辰,天空中冲天花炸响,黑暗中隆隆炮声又起。

这一次,离颜思齐的座船更近。

听着那炮声,他只觉心肝都颤。

以馀光扫视船员,颜思齐悚然惊觉,甲板船员,竟都是一般无二的神情!

近百名船员,一言不发,怔怔望着炮响处,呆若木鸡,那场面简直比一群死尸还要骇人。

颜思齐强挤笑容,安慰船员:「哈哈哈————敌船炮火虽强,可黑夜已至,他们追不上了,诸位大可宽心!」

半个时辰后,炮声又低了下去。

颜思齐知道,这只有一种可能,那条被追上的船————沉了。

整整一晚,颜思齐不敢入眠,甚至不敢回到舱室,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的向一片漆黑的海面扫视,全船的船员都是如此。

后半夜,又有熟悉的红色冲天花炸响,接着炮声传来。

从声音来听,这次距离更近了。

颜思齐已感到有些绝望,甚至觉得逃命只是徒劳,与其担惊受怕而死,不如投降官军算了。

正当他心灰意冷之际,一个妙计突然浮现脑海。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激动的身体微颤,对左右道:「掉头,航向正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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