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亡命微光(1 / 2)
第183章 亡命微光
许砚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时间在感知中被拉长,毁灭的力量并非一瞬间袭来。
而是如同亿万根冰冷的烧红针尖,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刺入。
先是捻灭灵能,再是撕裂肌肉纤维,最后连构成灵魂的记忆碎片也开始被强行剥离丶消散。
黄金灵核的光芒不是黯淡,而是像被掐住脖子的溺水者,发出最后一丝无声的悲鸣。
混沌灵能的防御?
那感觉就像用一张浸湿的薄纸去阻挡喷发的岩浆,连『破碎』的过程都是一种奢望的瞬间。
永恒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海水,没过他的脚踝丶腰腹丶胸膛……
就在即将吞噬他最后一点意识星火的刹那。
他胸前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黑色玉蝉,因为承受着恐怖的C级魂压馀波,突然传来一阵异常清晰丶甚至带着一丝主动意味的震动。
这震动并非濒临破碎的哀鸣,更像是一种……被同源的高品质「食粮」所唤醒的饥渴。
这异样的震动,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拽住了许砚即将沉沦的意识。
一幅被生死危机强行从记忆深处翻出的画面,骤然闪现。
那是上一世,他刚击杀了叛徒周文斌,从其身上搜出了那卷记载着无数禁忌知识的《十八门秘录》。
在秘录的最后一页,并非文字,而是以特殊灵纹封印着一枚通体漆黑丶蝉翼纹理栩栩如生的玉蝉。旁边只有两行古老的小字:
敛息蝉:佩之,可隐生气。
注:以魂为食。
当时他只觉此物能遮蔽自身气息,是应对都市中游荡鬼物的绝佳宝物,便一直佩戴。
后来在七号冷藏库的恶战中,他身受重伤,濒临绝境时,这玉蝉曾自主发威,无声无息地吞噬了三个试图给他致命一击的强大冷藏库怨灵,救了他一命。
事后玉蝉光泽似乎更温润了一丝,但他当时重伤未愈,心神俱疲,并未深究,只当是奇物护主,渐渐便将这「以魂为食」的特性埋藏在了记忆深处。
更有甚者,自从他体内被父亲封印了「渊核」之后,这玉蝉偶尔会在渊核波动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丶难以察觉的冰凉触感,仿佛……带着一种隐晦的克制与审视?
过往的片段丶被忽略的细节丶玉蝉此刻异常的主动震颤丶以及眼前这两团散发着极致灵魂与规则波动的C级「美餐」……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于生死关头串联成一道照亮黑暗的闪电。
它不是简单的遮蔽气息!它是……猎食者!
它以灵魂和规则本源为食,连渊核的波动它都能产生反应。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几乎死寂的心田中骤然燃起。
「赌一把!」
「要麽被它们吃掉,要麽就让这玩意儿把我们都吃掉!」
一个疯狂到亵渎一切求生本能的念头,如同地狱里燃起的业火,将他几乎死寂的心田烧穿。
他没有选择防御,而是用尽残存的意志,向着那枚玉蝉,发出了不再是祈求庇护,而是邀请共宴的嘶吼!
他用尽残存的全部心神与意志,不再试图将力量灌入那已濒临报废的封魂相机,而是遵循着那玉蝉传来的丶越来越清晰的饥渴指引,将最后的一丝灵能与决绝的意念,疯狂地刺激丶灌注丶乃至是「邀请」那枚沉寂已久的黑色玉蝉。
同时,他将自身化为最诱人的诱饵,将混沌灵能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去,吸引那两个C级的注意。
「数据吞噬者」的星璇冷漠转动,规则抹除之力加剧。
「毁灭之触」的暗红触手狂舞,毁灭能量奔涌而来。
就在这两股足以瞬间湮灭他的力量即将临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那枚一直被视为辅助法器的黑色玉蝉,不再是震动,而是发出了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丶满足的叹息。
深邃幽暗的乌光并非爆发,而是如粘稠的墨汁般浸润开来,所过之处,连「数据吞噬者」的规则抹除之力都被一同吞没丶消化。
它不再是玉佩,而是一枚活过来的虫蛹。
蝉翼状的纹路在乌光中舒展,每一次轻颤,都让周遭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股意志悍然降临——它比「数据吞噬者」更古老,比「毁灭之触」更纯粹。
它不带任何情绪,只有最本源的进食冲动。
首当其冲的「数据吞噬者」,那由虚无构成的躯体,第一次理解了「被吞噬」的恐惧。
它星璇般的核心疯狂逆转,试图解析丶模仿丶甚至覆盖这股力量。
但一切都是徒劳。
它的规则在玉蝉的乌光面前,如同遇到热刀的黄油,被轻易地剖开丶剥离。
「嘶——!」
这声嘶鸣不再是冰冷的意念,而是充满了生物垂死般的绝望与痛苦。
构成它存在的丶那冰冷虚无的规则本源,被强行抽取出来,不再是灰色的气流,而是一串串崩溃丶断裂的惨白色数据流,如同被扯出的神经与血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小小的玉蝉。
玉蝉贪婪地吞咽着。
每吞噬一分,其表面的乌光便深邃一分,蝉翼的纹路便更清晰一分,仿佛久旱逢甘霖。
旁边的「毁灭之触」愣在原地。
它那纯粹的毁灭意志,在此刻感受到了天敌般的战栗。
狂舞的触手不是凝滞,而是僵直,仿佛稍一动弹,就会引来那恐怖乌光的注视。
就是现在!
许砚强忍着记忆流逝的眩晕感,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将体内最后一丝混沌灵能,混合着玉蝉吞噬「数据吞噬者」本源时反哺出的一缕精纯魂力,猛地注入胸前那台濒临报废的封魂相机,暗金色的广角镜头死死锁定了一旁愣神的「毁灭之触」。
「咔嚓!!!」
快门声不如之前响亮,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这一次,没有华丽的光束,也没有庞大的领域。
只有一道极其凝练丶内部仿佛有无数阴影与数据流交织的灰暗细线,如同命运之矛,精准地射入了「毁灭之触」那狂暴能量集合体的最核心。
这道细线,蕴含着被玉蝉削弱后的「数据抹除」特性,以及许砚自身混沌灵能的「侵蚀」与「模拟」。
「毁灭之触」的核心被击中,其内部狂暴的毁灭规则瞬间陷入了混乱与冲突。
它发出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能量躯体剧烈膨胀丶收缩,变得极不稳定。
而此刻,黑色玉蝉已经将「数据吞噬者」的大部分本源吞噬殆尽。
那星璇般的核心彻底黯淡丶破碎,庞大的虚无之躯烟消云散。
玉蝉乌光一转,仿佛意犹未尽,锁定了正处于崩溃边缘的「毁灭之触」。
「毁灭之触」发出了恐惧的尖啸,再也顾不上许砚,剩馀的触手疯狂舞动,撕裂空间,就要遁逃。
「想走?!」
许砚眼中厉色一闪,强提一口气,催动玉蝉。
乌光如同枷锁,后发先至,缠绕而上,再次开始了吞噬。
「嗡——!!!」
在「毁灭之触」绝望的咆哮中,它的核心被乌光强行扯出丶吞噬,庞大的毁灭能量躯体如同失去了支撑,轰然溃散,化作纯粹的能量风暴席卷开来。
许砚首当其冲,被这最后的能量风暴狠狠掀飞,鲜血狂喷,重重砸在远处的金属残骸上,意识陷入黑暗。
但这一次,他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赢了。
赢得惨烈,却也在绝境中,凭藉一枚被忽略的玉蝉,完成了惊天逆转。
在意识沉浮间,许砚触及了被渊吞噬的零星记忆碎片。
这座光怪陆离的梦境都市蜃楼,远非囚笼那麽简单。
它是远古强者以陨落为代价,为现实世界构筑的缓冲区或防火墙,用以过滤丶抵御来自世界之外的丶能令万物癫狂的深渊低语。
回家之路,也绝非离开梦境重返现实那麽简单,它或许意味着修复即将破裂的墙壁,直面墙外的真实……
当他再次醒来时,最先恢复的感知是触觉。
身下是冰冷丶扭曲的金属残骸,硌着他的背脊。
然后,是胸口传来的丶稳定而温润的凉意——那枚黑色玉蝉静静躺在那儿,仿佛亘古如此。
他缓缓睁开眼。
数据港,已经不能称之为「港」了。
这里是一片规则的坟场。
视野所及,空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色彩。
一半是暗红色的丶如同凝固血痂般的能量残馀,散发着让灵魂腐朽的终结气息;
另一半,则是不断闪烁丶断裂又重组的惨白乱码,像一块巨大而无序的显示屏,播放着世界死亡后的「未定义错误」。
声音被彻底抽离,连他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显得震耳欲聋。
这是一种被更高维度力量彻底「犁」过一遍后的绝对死寂。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手臂完好如初,新生的皮肤莹润,黄金III级巅峰的磅礴生机与混沌灵能,已在昏迷中完成了近乎完美的血肉重塑。
但代价呢?
他试图回忆师父教导他铭刻第一枚「坚固」灵纹的细节——那个他练习了上千个日夜,最终形成肌肉记忆的起点。
记忆的画面还在,但其中最关键的那个「手感」,那个将灵能凝聚于指尖,与材料产生共振的微妙「频率」……消失了。
如同被最精准的手术刀切除,只留下一个知其然,却再也无法重现其所以然的空洞。
「味道……还不错。」
一个仿佛由无数破碎记忆摩擦形成的丶冰冷而沙哑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是「渊」。
许砚心中一凛,灵能瞬间绷紧,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苏醒后的茫然与虚弱。
「不必紧张,小家伙。」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刚刚饱餐一顿的,可不只是你胸前那个小玩意儿。
你灵魂因记忆缺失而产生的『空洞』,以及那份濒临绝望时爆发出的丶甜美的负面情绪……都是难得的美味。」
它似乎比之前更「活跃」了。
「看看这片废墟,」渊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触手,扫过这片规则的坟场,「两个小小的『区域灾变级』,就能将梦境的一角撕扯成这副模样。脆弱,太脆弱了。」
许砚沉默地内视着那枚被父亲封印的渊核,它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丝。
「而你,却想着去对抗那个正在努力修补这片脆弱的白主?」渊发出意义不明的低沉笑声,「真是讽刺。他视你我为必须清除的病毒,而你我,此刻却成了这片废墟唯一的见证者。」
「你到底想说什麽?」许砚在意识中冰冷地回应。
「只是想让你看得更清楚一点,小家伙。」渊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这个名为『蜃楼』的梦境,这座所谓的防火墙,其本质就是无尽的矛盾与冲突。白主追求绝对的秩序与稳定,殊不知,绝对的稳定即是寂灭。而我们代表的混沌与虚无,才是万物演化的根源。」
「他修补,我们破坏。他维护的,是一个注定要崩塌的囚笼。而我们摧毁的,或许正是新生的契机……」
「闭嘴。」许砚强行切断了与渊的意识连接,将它那充满蛊惑的低语排斥出脑海。
他不能被它影响。
无论这个世界是囚笼还是防火墙,无论白主是守护者还是暴君,他都有必须守护的人,有必须踏上的归途。
他摸向胸口的玉蝉。
温润的触感下,是两道令人心悸的C级波动在内部流转丶挣扎。
这力量,是他用记忆和与体内恶魔更深层次的绑定换来的。
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行走于悬崖边缘的清醒。
就在这时——
心悸!
一阵强烈至极的丶源于灵魂纽带即将被斩断的恐慌感,如同冰锥般刺穿了他的心脏。
「照相馆……知微!」
之前的迷茫丶与渊对话的凝重瞬间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焚心般的焦急。
他猛地从废墟中站起,混沌灵能在新生的经脉中发出咆哮,身形化作一道撕裂死寂的黯淡流光,朝着旧城区的方向,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冲去。
许砚化作流光,却在冲入旧城区边缘时,猛地刹住了身形。
眼前的景象,让他黄金级的灵核都为之震颤。
数据港与旧城区交界处,空间像一块被顽童撕扯后又随意粘合的破布。
左边是「毁灭之触」留下的暗红疮痍,物质如沙堡般无声湮灭;右边是「数据吞噬者」侵蚀过的区域,色彩与规则一同褪去,只剩下不断刷新的丶令人头晕目眩的惨白乱码。
他仿佛行走在世界毁灭的尸骸之上。
而在这片宏大的末日图景尽头,那一束从天而降丶死死钉在照相馆上的纯白光柱,显得如此冰冷丶刺眼。
「知微……」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不再是恐慌,而是一种斩钉截铁的确认。
下一刻,他不再规避那些危险的规则裂痕,将混沌灵能包裹全身,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悍然撞入了这片破碎的死亡地带。
在他视线的尽头,那片被混乱天象笼罩的旧城区中心,一点微弱的幽蓝光芒,正如同暴风中最后的烛火,明灭不定,牵动着他的全部心神。
江城老城区,「遗忘照相馆」。
那点幽蓝光芒的源头,此刻已是风暴眼中摇摇欲坠的孤舟。
从外部看去,照相馆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破碎万花筒。
左侧天空是「毁灭之触」残留的暗红馀烬,如同垂死的星云,不断释放着湮灭物质的波纹,将触及的一切无声地化为虚无。
右侧则是「数据吞噬者」留下的遗产——一片不断扭曲丶闪烁的虚无乱码地带,色彩与形状在那里失去意义,只剩下令人心智错乱的「未定义」状态。
而在这两片缓慢扩张的死亡区域下方,两股更直接丶更狂暴的力量,正如同磨盘般碾压着照相馆外围那层由阵法撑起的丶已然黯淡无光的光罩。
一股是C级碰撞溢出的规则乱流,无形无质,却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可怕。
它如同命运的恶作剧,时而化作重锤猛击,时而又如锉刀般反覆刮削着防御结构的「存在」概念本身。
另一股,则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纯白光柱,精准丶冰冷丶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秩序感。
它不像是在攻击,更像是在执行某种「指令」。
光柱中流淌着无数细微的丶代表着「净化」与「格式化」的符文,它们不疾不徐地渗透丶分解着阵法的灵能结构,将其还原为最基础丶最「无害」的原始能量,过程安静却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残酷。
工作间内,情况已然岌岌可危。
「呜——嗡——!」
刺耳的警报声与设备过载的嗡鸣混杂在一起,如同垂死者的哀嚎。
阿哲面前的数个监控屏幕早已被雪花和跳跃的乱码占据,主控台上,好几处关键符文节点正迸射出危险的电火花,映照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和苍白如纸的脸。
「知微姐!左翼第三节点灵能回路过载!核心符板出现结构性裂纹!我们……我们快顶不住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颤音,双手却如同焊在控制符板上一样,徒劳地试图将更多灵能压榨进去,延缓最终的崩溃。
陈知微站在工作间中央,身体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过度的负荷。
她白银II级的灵能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释放着,不再是局限于自身,而是与脚下这片土地丶与这个世界产生了深层次的连接与共鸣。
在她的感知中,世界在痛苦地呻吟。那规则乱流是梦境被撕裂的伤口,而那纯白光柱,则是一种冰冷的丶要将一切「异常」修剪整齐的剪刀,正试图剪除她这个「不和谐的音符」。
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是,灵魂深处产生了一种既排斥又隐隐被吸引的复杂共鸣。
那纯白的光芒,似乎在呼唤着她本质中的某种东西。
「我不会……绝不会让你毁掉这里!」她咬紧下唇,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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