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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洛明德出现,她才知道,原来丧尽天良是会有报应的。

彼时,范莺娘并不知晓洛明德身份,只是堂叔让她假扮婢女套话,她就照做了。洛明德不明就里,涉世亦未深,与她说了好些内情。她不敢隐瞒,转头告诉了堂叔。

她本以为堂叔会就此收手,或是痛哭流涕求得钦差谅解。她天真地以为这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自己不必日日夜夜担惊受怕。

但她没想到,堂叔竟是打定一条道走到黑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要灭了钦差的口。

这是范鸾娘第一次违背堂叔的意愿,可能是她对这俊秀斯文的钦差有了几分好感,不忍他惨死大火,也兴许是仅存的良知催促她做出抉择。

总之,她鬼使神差地救出洛明德,带着他逃离范家。

那一夜,站在坡上,身前是化不开的夜色,身后是冲天大光。范鸾娘也如明暗分割的天幕一般,被截然相反的立场拉扯。

她自知坏了堂叔大事,没脸面对亲长,遂辗转寻了佛寺安身。不曾想,竟是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可身子安耽了,心呢?

“堂叔于我有养育之恩,我出卖亲长,是为不孝。范氏因我颓败,多少族人上得刑场,血流成河,是为不仁。我一待嫁女儿,却对陌生男子心生情愫,不惜违逆亲长吩咐,与之夜奔,是为不贞。”

净缘低头看着青砖地上拖出的长影,似笑又似哭:“像我这般不孝、不仁、不贞之人,即便天子恩赦又如何?这红尘之中,早没了我容身的地方。”

门外,洛明德哑然。

他确实可以求得天子恩赦,但世间之人何其多?悠悠众口却是堵不住的。

盖因这世间对女子殊为苛刻,可娇养,可疼宠,就是不能有自己的意识。有了,就是违逆亲长,是不孝,是不安于室。

可当男子们犯事闯祸,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女人。她们被下狱、被充作官妓,先辱身、再辱心,世人非但不抱以同情,反而以其享受了父兄恩庇为由,竞相围观,拍手叫好。

可是一开始,是谁剥夺了女子独立思考、自己做主的权利?

如果装聋作哑、逆来顺受是“错”,那怎样做才是“对”?

洛明德发现,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切身代入鸾娘的处境,发现举目皆是黑暗,仿佛沉入一口古井,眼睁睁看着自己在窒息中沉底,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说得对,是我想当然了,”良久,洛明德听到自己哑声道,“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认为,你没做错什么。”

屋里一片寂静。

“我……认识一个女子,她是我见过最为才华横溢之人,比起须眉男儿亦不遑多让,”洛明德低声道,“但世间给予她的不是赞美和欣赏,而是嘲讽与恶意。”

“就因为她幼年遭变,迫不得已委身风尘,后又为人强夺,为婢为妾。”

阴影中,净缘悄无声息地睁开眼。

“她的处境与你相比只有更坏,但她从未自暴自弃,哪怕身陷泥潭,也要为自己挣出一条生路。”

洛明德咽了口唾沫:“你也是读着诗书长大的,我觉得,她能做到的,你也可以。”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你知道我在哪,如果你想通了,叫人带着这个去找我,”洛明德弯下腰,将一方折叠整齐的丝帕摆在门口,“我……走了。”

他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台阶,而那扇门始终紧紧掩着,没有开启的迹象。

仿佛屋子的主人,已经与吞噬人的阴影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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