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漂浮的白油(1 / 2)
清晨五点的台北,天空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蓝色。空气中还残留着夜雨的湿气,混杂着这座城市苏醒时特有的废气味。
沈若青是被痛醒的。
那种痛楚不只是来自於肌肉的酸痛,更多的是来自於下半身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那里火辣辣的,像是被塞进了一把粗糙的沙砾,又像是被强行撑开後无法闭合的伤口。每一次轻微的翻身,都像是在撕裂愈合的痂。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充满霉斑的天花板,闻到的是那股挥之不去的丶混合了陈年卤汁和潮湿棉被的气味。
这里不是他租的那间虽然小但乾净的套房,而是陈记便当店後面的储藏室。
昨晚事後,阿强根本没让他走。那个男人像个用完即弃的暴君,把他扔在角落的行军床上,丢下一句「明天早起备料」,就抱着女儿去睡大觉了。
沈若青艰难地坐起身,薄被滑落,露出了他青紫斑斑的胸膛。尤其是乳头周围,被粗鲁地掐出了紫黑色的淤血,碰到布料都疼。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裆。那条西装裤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沾着昨晚乾涸的精斑和……猪油。
猪油。
一想到这两个字,沈若青的胃里就一阵翻腾,酸水直冲喉咙。
昨晚那罐白色的丶凝固的丶散发着动物腥臊味的油脂,被阿强当作润滑剂,大量地丶毫不怜惜地涂抹在他的体内。那种油腻的触感,那种随着体温融化後流淌的黏稠,仿佛已经渗透进了他的肠道黏膜,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块被腌制入味的肥肉。
「醒了就起来干活!装死啊?」
布帘被猛地掀开,阿强赤裸着上半身走了进来。他下身只穿着一条宽松的四角内裤,晨勃的那话儿毫不避讳地顶起一个帐篷。他手里拿着牙刷,满嘴泡沫,看着沈若青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家养的一条懒狗。
「早市的菜送来了,去搬进来。」阿强踢了踢行军床的铁脚,「还有,把你那个死人脸收一收,别一副刚被奸过的样子,虽然也差不多啦。」
沈若青咬着嘴唇,忍着羞耻和疼痛,默默地爬起来。他没有替换的衣服,只能继续穿着那身脏污的衬衫和西装裤。
走出隔间,前厅已经开始忙碌了。
老母亲起得很早,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把韭菜在挑。她的精神似乎比昨天好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是浑浊的,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老歌。
妞妞也醒了,正背着那个印着冰雪奇缘的粉色书包,乖巧地坐在桌边吃早餐——一碗卤肉饭配一颗卤蛋。
「阿青啊,起来啦?」老母亲看到沈若青,露出慈祥的笑容,「快来吃,阿强弄的卤肉饭很香喔。」
沈若青看着母亲嘴角沾着的卤汁,心里一阵刺痛。母亲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麽,不记得那声惨叫,也不记得自己被阿强踹倒的事。她的记忆像是被虫蛀空的木头,只剩下片段的温馨假象。
「我不饿。」沈若青沙哑地说。
「不饿也要干活。」阿强走过来,把一桶沉重的沙拉油「咚」地一声放在桌上,「去,把厨房那罐猪油补满。今天炸排骨要用。」
听到「猪油」两个字,沈若青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看向灶台边那个不锈钢的油罐。那正是昨晚阿强拿进房间丶用手指挖过丶甚至把罐子直接抵在他屁股上的那个罐子。
「快点!磨蹭什麽!」阿强催促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恶劣的玩味。
沈若青颤抖着走过去,抱起那桶备用的猪油,打开盖子。
白色的丶半凝固的油脂,像是一滩死去的脂肪。
他拿起勺子,将猪油一勺一勺地舀进那个不锈钢罐子里。每一勺下去,发出的那种黏腻的「噗滋」声,都让他想起昨晚阿强进出他身体时的声音。
恶心。想吐。
就在这时,老母亲突然放下手里的韭菜,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阿青啊,你在弄什麽?好香喔。」老母亲凑过来,鼻子耸动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罐雪白的猪油。
在她的认知里,这不是油腻的脂肪,而是物资匮乏年代里最珍贵的营养品。在她的记忆深处,小时候只有过年才能吃到一口猪油拌饭,那是富贵和健康的象徵。
「妈,这是猪油,你去坐好。」沈若青挡了一下,不想让母亲靠近这个肮脏的东西。
「猪油好啊……猪油顾胃……」老母亲念叨着,伸手想要去沾一点,「以前你小时候生病,阿母都弄猪油给你吃,吃了才会长肉……」
「妈!」沈若青稍微提高了声音,心里的恐惧在放大,「别碰这个!这个……这个不乾净!」
「哪里不乾净?白帅帅的,跟雪花膏一样。」老母亲不满地嘟囔着,但还是被沈若青推回了座位。
阿强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阿婆说得对啊,这可是好东西。」阿强走过来,故意用那个刚才还在沈若青身上游移过的视线,扫过那罐猪油,「这东西滋润得很,不管是炒菜,还是……干别的,都好用。」
沈若青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他不敢看母亲,也不敢看妞妞,只能低着头,拼命地舀着猪油,试图掩盖阿强话里的下流暗示。
「爸爸,我要去上学了。」妞妞吃完最後一口饭,跳下椅子,拿起桌上的粉色水壶,「我的水壶空空的。」
「喔,爸爸给你装水。」阿强刚要伸手。
「我来!我来弄!」老母亲突然兴奋地站起来,一把抢过妞妞的水壶,「阿婆给你弄好喝的!乖孙要去上学,要喝有营养的!」
阿强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行,阿婆疼你,让阿婆弄。」说完,他就转身去後巷抽菸了,把店里留给了这奇怪的一家人。
沈若青此时正背对着她们,在水槽边清洗昨晚留下的脏抹布。水流声掩盖了背後的动静。
老母亲拿着妞妞的水壶,那一刻,她那糊涂的大脑里突然闪过一丝扭曲的逻辑。
——妞妞太瘦了。这孩子没娘,可怜。要去读书了,要补一补。
——什麽东西最补?什麽东西最珍贵?
——猪油。那罐白花花丶香喷喷的猪油。那是阿青小时候吃不起的「白金」。
老母亲趁着沈若青不注意,蹑手蹑脚地走到灶台边。她看着那罐刚被沈若青补满丶甚至边缘还残留着昨晚被阿强手指抹过的痕迹的猪油罐。
在她的眼里,这不是工业化的调味品,也不是儿子受辱的刑具,而是满满的「母爱」。
她拿起那个还沾着油的大汤勺,颤巍巍地挖了一大勺。
那是一大坨凝固的丶膏状的白色油脂。
「乖孙……喝了会聪明……喝了会长高……」
老母亲嘴里碎碎念着,将那一大勺猪油,硬生生地塞进了妞妞那小小的水壶口里。
一勺,不够。
两勺,还是太少。
她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一口气挖了整整五大勺猪油进去。白色的油脂塞满了瓶口,然後她又拿起旁边的热水壶,往里面冲了大半瓶温水。
温水并没有完全融化猪油,只是让它们变成了一块块半透明的丶漂浮着的油块,随着水波晃动,像是一瓶浑浊的丶令人作呕的尸水。
「摇一摇……摇一摇就好喝了……」老母亲盖上盖子,用力摇晃了几下。水壶里发出闷闷的水声。
这时,沈若青刚好洗完抹布转过身来。
「妈,你在干嘛?」
他看到母亲手里拿着妞妞的水壶,正笑得一脸褶子。
「没事没事,阿母给乖孙装水。」老母亲像个做了好事等待表扬的孩子,把水壶递给了正在穿鞋的妞妞,「拿去,到了学校要喝光光喔!这是阿婆的爱心!」
「谢谢阿婆!」妞妞天真地接过水壶,感觉比平时重了一些,而且摸起来温温的。她以为是阿婆怕她冷,给她装了温开水。
沈若青皱了皱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阿强在外面喊了一声:「沈若青!出来搬肉!」
他只能压下那股不安,匆匆擦了擦手,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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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百货公司。
沈若青站在柜台後,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高领的衬衫,即使空调没那麽冷,他也必须遮住脖子上那些暧昧的红痕。下半身的酸痛让他无法长时间站立,他只能趁着没客人的时候,偷偷把重心靠在後面的柜子上。
「若青哥,你今天看起来真的很累耶。」小美递给他一杯咖啡,「是不是家里有事啊?」
「没……没事。」沈若青接过咖啡,却不敢喝。他的胃里现在只要有一点液体,就会让他想起昨晚被灌进去的那些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百货公司门口传来。
那种熟悉的丶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次降临。
「借过借过!外送喔!」
阿强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像一把破锣,在优雅的精品区炸响。
沈若青手中的咖啡差点洒出来。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到阿强穿着那件标志性的脏背心,手里提着几个便当盒,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这一次,他不是来闹事的,他是来「送餐」的。
但这种「送餐」,比闹事更让沈若青崩溃。
阿强走到柜台前,把便当重重地往大理石台面上一放,油腻的塑胶袋直接接触到了那些昂贵的香水展示架。
「沈大柜哥,你妈怕你饿着,特地让我给你送便当来。」阿强笑得一脸灿烂,露出那口微黄的牙齿,声音大得足够让周围所有专柜的人都听见。
「我……我没叫便当……」沈若青脸色发白,压低声音说道,「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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