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961章 谁闹得乱子大,就对谁让步!(2 / 2)

加入书签

在他没有进镇抚司之前,他觉得朝廷是一个整体,等他进了镇抚司办了很多案子后,他发现朝廷压根就不是一个整体,甚至是七零八落,山头林立。

各家各派都代表了某一方的利益,你要是闹得不够凶,代表你利益的这一派,就争取不到什麽权益。

所以,要杀徐成楚,要把水搅浑,要闹大乱子,要闹得京广驰道没办法继续修,要闹到前线没了军需,皇帝丶各家各派,自然肯让步了。

「这跟村里争水一样,谁赢了,乡民就帮谁,朝堂争斗似乎也是如此,谁赢了,其他人就帮谁。」陈末面色有些古怪,朝堂斗争,和村里争水几乎没什麽区别。

严嵩倒台的时候,京堂官吏互相指责对方是严党;徐阶倒台的时候,京堂官吏互相指责对方是徐党;高拱倒台的时候,互相指责对方是晋党;

「最重要的是赢?」徐成楚笑了笑,摇了摇头,斗争的形式千奇百怪,但斗争的目的殊途同归,赢。

徐成楚看着青马桥,驱使马匹掉头,他准备出发了,他整理了下马鞍和缰绳说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都是驰道,绥远丶开陇丶京广驰道北衙到郑州段,修的都是顺风顺水,怎麽到了郑州到汉口,武昌到广州段,就如此困难。」

「今天早上,我终于想明白了。」

「为何?」陈末也觉得奇怪,都是修驰道,怎麽京广驰道后半段,就这麽多的么蛾子事儿?

徐成楚叹了口气说道:「因为土地,修了驰道,沿途的土地都归了朝廷,由工部驰道抽分局所有,绥远的土地新辟,开陇驰道沿线地贱,京广驰道前半段土地也算不上贵,可后面这段,就贵了。」

「「荒地无人耕,耕起有人争。」

土地矛盾是核心矛盾,土地的归属是斗争的焦点,这些地朝廷不修驰道的时候,可能一文不值,可是朝廷要修驰道的时候,立刻马上就成了人人都想要的香饽饽。

徐成楚在前往湖广的路上,一直在思索,为何京广驰道后半段,修起来如此多灾多难,今天早上,他才灵光一闪,想明白了矛盾的关键。

最⊥新⊥小⊥说⊥在⊥⊥⊥首⊥发!

「走吧,陈指挥,我拜托你件事,哪怕我死了,你也要带着我的尸体到武昌府,无论死活,我只要到了,就替陛下赢下了第一阵。」徐成楚一扬马鞭,带着缇骑开始南下。

马匹跑动,带起了一阵阵的烟尘,将坍塌的青马桥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反贪,要做好死的准备,人可以死,但尸体要抵达武昌府,只要他到了,京广驰道窝案,就可以展开调查。

陈末之前是提刑指挥使,他别的可能不擅长,但查案,他能把案犯的祖宗十八代的小妾都查的明明白白。

在徐成楚出发的同一时间,大明皇帝朱翊钧,正在京师文华殿主持廷议,廷议纷纷扰扰,廷臣们的意见也各不相同。

当青马桥倒塌的消息传到京师时,群情激奋,当徐成楚还活着的消息传播开时,群臣们的态度又发生了一些转变。

整体而言,廷臣们的态度,都是息事宁人,既然没有发生恶劣后果,过分追究,反而人心动荡,年久失修丶水旱失调丶大雨滂沱等等都是造成桥梁坍塌的原因,议论倾向于定性意外。

徐成楚的判断,是对的。

「陛下,让副总兵李如松带领一个骑营前往容城县,提刑千户彻查青马桥坍塌事。」戚继光听了半天,派兵的事儿,没人提出来他提了出来,这是他总督反腐司事的态度。

反腐是陛下的圣意,大明京营就要保证圣意被不折不扣的贯彻下去。

「戚帅,此时调动缇骑,恐怕人心难安,徐御史讲的很明白,最重要的是反腐窝案一查到底。」礼部右侍郎李长春听到戚继光要派兵,有些吓到了,赶忙出来劝解。

「李如松之前就带着骑营在保定府祁州闫家大院镇守过,通过雷霆手段迫使其他圩主主动拆除圩墙。」戚继光提醒李长春,这又不是京营第一次派出镇守,没必要惊慌。

保定府自俺答汗入寇后,保定府有了604处圩寨,豪强拥兵自重,州县政令不通,就成为了修驰道的阻力,当时有230家圩主主动拆除了圩墙,朝廷不派兵强拆圩墙,这230家就是叛徒,就是人人喊打的目标。

戚继光看着李长春说道:「少宗伯,青马桥坍塌,不是意外,是奔着徐成楚一行人去的,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我认为这次完全达到了京营派出的前提:对可能失控的地方,直接武力干预。」

「戚帅所言有理。」李长春叹了口气,他是温和保守派,几乎所有事儿,他都力求所有人都体面,但这件事正如戚帅所言,不是意外,就是奔着抗命去的,这些人不体面,那就不能怪朝廷不体面了。

其实李长春反对的原因也很简单,京营派出后,真相就不重要了。

和稀泥,桥塌了是意外,真相不重要;严加处治,桥塌了是反贼作乱,真相也不重要。

这世间事,似乎就是这麽奇怪,真相似乎从来都不重要,立场才重要。

李长春忽然想起了在浙江做巡抚的侯于赵,这个家伙,全靠立场去断案,看起来有些不分青红皂白,但是百试百灵。

「陛下,臣附议。」张居正见左右没人说话,表达了自己的明确的态度,张居正从早上开始就阴沉着脸,冷的吓人,戚继光一说动武,张居正立刻赞同。

「臣附议。」凌云翼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一群逆党,杀之又如何!就地将容城县衙丶乡贤缙绅全部拿下。」

「臣附议。」大司徒张学颜倒是无所谓,京营派出一个京营,其实没多少钱,朝廷没有权威,根本收不上来税,如此逆党,派一个骑营,已经非常非常保守了。

「臣附议。」被人寄予厚望的沈鲤,没有出来阻止京营派出,他看着廷臣们说道:「这不是意外,本来徐御史一行人是乘驰道南下,却因为容城县驰道修缮,只能改为官道,才出的意外。」

沈鲤是礼部尚书,礼法这东西很简单,仁义礼智信为五常之道,是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准则,沈鲤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这次根本不是意外,驰道破坏在先,青马桥坍塌在后。

当阁臣们表达了一致意见后,廷臣们的态度变得统一了起来。

「李总兵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李如松询问他的意见,作为副总兵,他要跟着戚继光一起廷议。

「臣奉旨办事!」李如松俯首说道,京营的态度一贯如此,哪怕廷议结果不是派出,皇帝下旨,他也会去。

一秒六棍不是忠诚的极限,只是一个反贼身边只能站六个人。

陛下对军兵的态度有目共睹,现在京营因为畏惧流言蜚语不肯回答,日后谁还愿意振武强兵?

一年俸禄十八银,膏火费六银,顿顿有肉,餐餐有补,万历十三年,额外增发妻室月粮四斗米,若有子则再给两钱银,有三子女,再给两钱银,京营有振武三级学堂,可以上振武大学堂,死后有殊荣,太子扶灵柩祭祀天地安葬。

李如松认为,京营是否派出,就不该拿到文华殿廷议,这帮文臣除了和稀泥,什麽都不会做,陛下圣意独裁就是!

大明的文官用人朝前,倭患肆虐,把军兵当人看,倭患平息,把军兵当倭寇整!

杭州罗木营为何哗变?为何浙江九营接连响应?为何应天府连番数次削减振武营军饷,甚至把妻室月粮给停了,激起了振武营兵变?

朱翊钧示意冯保宣旨,并且把调兵火牌交给了李如松。

圣旨念完后,朱翊钧又特意叮嘱道:「到地方后先发安民公告,若是矛盾激化,就让墩台远侯拉大栅栏隔绝街道,让百姓在家不得外出,不得参与制造骚乱,不要听信鼓噪。」

「不要肆意枉法,对躲于家中百姓不要出手,但不听劝告,执意上街鼓噪声势者,不必手下留情。」

「骑营派出,一日给三分银,归营之后,额外给十月俸。」

「臣遵旨!」李如松再拜,领圣旨调兵火牌,转身离开了文华殿,前往北大营调兵去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但朕今日不遣京营军兵前往,徐成楚南下执行王命,必不顺利,反腐乃国朝大事,势在必行。」朱翊钧对着廷臣再次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作为皇帝,对于戎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能不轻易动武,就不要动武,但这次不得不调兵前往。

因为如果他这里没有反应,真的把青马桥坍塌定性为意外,不光是徐成楚会非常危险,这反腐事,就到此为止了。

多少双眼睛看着,等待着看皇帝的反应。

申时行出班,俯首见礼说道:「陛下,为何是在容城县,臣本来以为会在湖广,毕竟案子在湖广,可是徐成楚在容城县就遇袭了。」

「显然,京广驰道窝案,不仅仅在湖广,还在河南,在北直隶,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徐成楚到了武昌府遭遇到了这些破事,还能说句朝廷法网过密,才有了对抗,这在容城县就出事了,显得十分怪异。

申时行认为,这十二案就是层窗户纸,真的捅破了,里面还有事。

「臣以为,调兵容城,理所应当!陛下,显然有人不想朝廷真的在驰道反腐。」王家屏出班俯首说道:「陛下,臣还记得文成公旧事,宣大长城,如果这次朝廷退让,恐怕日后,朝廷扔多少银子,都修不出驰道了。」

王崇古在宣府大同做总督,拿了朝廷二百多万银子,长城鼎建,一点没修。

王家屏的意思很简单,日后朝廷还修不修驰道?修,就调兵,不修了,就不必调兵了。

这次不严加处置,驰道造价只会越来越贵,贵也就罢了,修都修不出来,才是最可怕的事儿。

「文成公旧事不必再提。」朱翊钧看着廷臣说道:「既然已经调兵前往,就势必做到雷厉风行。」

做之前想明白,一旦决定要做,就不要反覆,一以贯之,这是朱翊钧做了十八年皇帝,实践中明悟的做事道理,反反覆覆犹犹豫豫,一事无成。

更不要美化自己当初没有选择的那条路,每条路上都有它的荆棘和风雨,那些美好,只是未曾踏足的幻想罢了。

「臣等遵旨。」张居正领群臣齐声说道,在文化殿门里,吵翻天都可以,但是出了门,决策就是决策。

「有件好事,大明前往东太平洋的使者带回了好消息,墨西哥丶秘鲁丶智利总督已经答应,明年春天前来大明,协商环太平洋商业联盟之事。」朱翊钧等群臣各自回到座位,才宣布了一件好事。

这几个东太平洋的总督答应了大明的邀请,这次前来,自然要承担一些风险,但环太商盟完全值得冒险。

凌云翼左右看了看,平静的说道:「早死晚死,和死在谁手里的区别罢了。」

此言一出,文华殿里一片安静,凌云翼的话揭露了个事实,大明既然选择了开海开拓,大明就和这些总督府有了根本上的冲突和矛盾。

(本章完)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