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1章 三分五德(2)(2 / 2)
他端坐在日月同辉的天地之中,眼神中的情绪越发浓烈。
『祂只说…玄女…越界了。』
『这个界是什麽?落霞口中的红尘…是什麽?』
陆江仙绝不信这红尘就是凡夫俗子的人间事——明阳在人间走一回,要沾染多少红尘?
『落霞所谓的红尘…是真君插手神通突破?』
这一切固然是牝水求道,可藏起浩瀚海这一举动,却也是牝水影响萧初庭成道,落霞山的出手理由,也大概率由此而来。
『牝水插手下修求道,于是祂出手压制牝水。』
陆江仙目光微变。
这位九天玄牝娘娘固然受伤,可祂的谋划,难道就止步于此了麽?
『这场谋划,所有人都在顺手推舟,只有祂!只有牝水是站起来与天霞对峙的那一方——从任何角度看,萧初庭都是灰飞烟灭了,可…』
陆江仙目光莫名,他抬起头来,掌中绽放出白光,色彩柔和却霸道,仿佛关联着万千玄妙,牵连到无穷远处。
【登名石】。
哪怕萧初庭真灵映照【登名石】,金性受了雷击,突破身陨,此刻也应该陨落得乾乾净净,可翻滚的白光不断在他指间环绕,不断提醒着他并非如此。
陆江仙心中一片光明。
「牝水自己就有藏纳浩瀚海的能力,祂暗示萧初庭丶找我要的那一藏并非为了求坎水,而是为了这陨落之后的最后一藏——祂哪怕已在水德藏匿一道上已经触及道胎,却仍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天霞投影过来的一念之间做小动作,除非有我。」
「有『太阴』协助。」
他目光愈发明亮,凝视着太虚。
「萧初庭…被祂藏下来了。」
陆江仙虽然只有若有若无的感应,却能肯定这位九天玄牝娘娘藏下了萧初庭!
「与天霞争道胎只是表面,祂…还有布局,更何况…」
陆江仙能感受到【登名石】与萧初庭的关系越发微弱,哪怕他想要坏了牝水的谋划,牵动他前来,也绝不可能!
【登名石】的霸道是此间无二的,陆江仙深有体会,能造成这种结果的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有尊位干扰,萧初庭被藏匿于金位之上。」
「第二…玄女…神通比原先更广了。」
而如今的情况,甚至极有可能是两者同时迭加!
前者陆江仙尚且能理解,毕竟玄女要在那一位天霞面前藏下萧初庭,不动用牝水果位是不可能的,可后者让他一瞬沉默下来。
「祂明明重伤了才对。」
更让他静默的是,这个使神妙更加雄厚的力量,似乎隐隐指向『太阴』。
这一瞬间,陆江仙久久地坐在天地之中,种种道藏不断从他广阔无边的神识之中流转而过,计算着种种可能,他眼中的思路渐渐明晰。
萧初庭在登名石上,他藉此体会了太多太多玄机,无论是诸位真君被落霞镇压时的浩荡,还是这位玄牝娘娘独具巧思的绝佳道行,让他心中汇聚,怦然明悟。
『玄女是青玄修士。』
『虽然位在五德,却应该用青玄修行的视野来看。』
『我尊日月道,闰践五德天。』
『我不必用五现观五德。』
『而是用阴阳。』
陆江仙所得青玄道统并不多,却得了一部分九邱道统,本就有所了解,亲眼见到一位位青玄出身的真君,见到了那位牝水证道之演法,他心中已经大有明悟。
『损止丶蕴亏丶缺位丶藏匿在阴,广益丶吞盈丶增变丶显现在阳,那些潜流的丶不言的丶孕育的跟随阴,那些变化的丶增广的丶成熟的朝拜阳。』
如此一来,五德实则可以分成三份!
『牝水丶府水本该是阴水,合水丶渌水则该是阳水,馀下…馀下一道正位,为阴阳之交!』
『此乃阴阳主位论!』
『【府涸似牝,坎泆似合】大可用阴阳主位来论,损止在阴,亏损的府水在阴水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于是接近牝,增广的坎水接近阳,于是就更倾向于阳水的合水…』
他双眼昭昭,对自己当年的布局有了更深的理解。
『渌水与牝水有闰,两道之间隐约勾连,也并非没有缘由,正是因为渌水有损!那一道丢失的『天下覆』,那一道损伤让本该偏向于阳水的渌水偏阴,加上之后的种种变化,这才有了闰走的道途——否则渌水绝对不可能有四道牝水之闰!」
『这一切都是相互映照的…我前后对渌水的研究,本就是果与因之间的联系!』
一通百通,这一刹那,三卷道书在他身前浮现,左右两边金字昭昭——正是六阐之二,如今手中的【阐除阳火居法】与【阐化冲元闰法】!
而正中一道,色彩鲜明,乃是方才从大陵川中探查而来的六阐之一。
【阐除阴水居法】!
主管府丶坎丶牝之变的妙法!
这是迟步梓借府闰牝的根本法,也是这一处洞天顶级的收获!
而陆江仙看来,如今这一妙法已经有了更深的领悟
『欲观六阐八索,必用阴阳观。』
『除去主位不谈,【阐除阴水居法】之道,主管府丶牝的变化,不就是阴水之变麽?李家的【闰阳法】主管真丶牡,不就是阴火之变麽?而【阐除阳火居法】的并灴为主,果真就是阳火!』
『阴水丶阳火…原来早已经写在六阐的名号之中,这四道其实就是水火在阴阳之间的变化!』
他心中越发光明。
『这正是奉尊青玄的大道!』
而他所得不远远止于此,一旦以阴阳分五德,便能看清玄女究竟是凭何在受伤之时夺取更强大的水德藏匿之能。
『损止丶蕴亏丶缺位丶藏匿在阴,并非空谈,玄女已经超脱了寻常修士所到达的牝水极限,只要有一点太阴为支点,这四道仪事在祂这等专精此道的大神通者手中是高度统一的。』
「对玄女来说,伤损与藏匿统一,有伤即有藏,被天霞所重伤…正使祂在这太阴仪事上更进一步!」
「这才能当着对方的眼皮丶利用我这一道太阴为支点,把萧初庭藏起来,甚至…受伤…本就是祂所需的求道条件之一!」
「好本事…」
……
风雨般的色彩已经退走了,星星点点的灰点缀在漆黑的太虚之中,似乎像是血珠,又像是无数天际映照而来的星辰,藏匿在太虚里。
这是『牝水』。
这道浓厚到无边无际的牝水悬浮在太虚之中,化为了这纵横天地的一道奇观,每时每刻都在化为各类姿态,缓缓坠下,化为现世中的种种资粮。
在这破碎的黑暗之中,一点青光正不断穿梭。
迟步梓。
他风尘仆仆,那双碧眼微狭,不顾一切的在太虚之中驰骋着,一点一点的远离眼前的一切。
在那凝结的流光消失的一瞬,迟步梓没有半点犹豫,已经破空而去,他快的不能再快了,可那致命一般的危险还在他心头浮动,让他颤颤无声。
『祂来了…』
那道青影。
那片贯穿天地的落雨。
渌水。
这股气息他并未直面过,却早早的从那渌池之中有所感应,每一位神通仍在回味那变化无穷的天象,他却没有半点安宁与平静可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那是渌水!
一张张面孔在眼前闪动,或是迟尉那张老脸,或是宁迢宵那张满是冷笑的脸庞,迟步梓面上所有表情凝结如石像,驾驭的神通越来越快——哪怕知道这并无用处。
他的双眼永远凝视着前方,不往脚下望去,仿佛这麽一望,双脚之下就会变成那波浪起伏,静影沉璧的渌水之池。
一点青色闪烁于黑暗之间。
这一点影子照射在他眼中的那一瞬,碧色的神通汹涌而起,迟步梓的身影几乎同时沉入那浩瀚神通之中,意欲遁走而去。
『丑癸藏』!
所有青色将他吞没,多年以来让他隐匿藏身,攻敌克难的神通,他安身立命,从来无误的神通再也不能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安全感,而是弥漫着令人惊悚的寒意。
另一张同样的青瞳点缀的面孔从那神通之中涌现,狡诈与邪意交织,目光冰冷,缓缓挡在他身前。
迟步梓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那双碧眼凝视着水波,缓缓退出一步,行礼道:
「原来是隋观大人。」
青衣人笑道。
「难得撞见迟真人。」
迟步梓凝视着他,身边的太虚已经化为无尽的渌池,仿佛处于另一处天地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由虚化实,他仍然保持着镇定,恭声道:
「大人客气了。」
「我在【中广玉山】等了你二十七年。」
隋观迈步向前,与他的距离近在咫尺,那双眼睛牢牢地盯着他,似乎在审视眼前之人。
「迟真人,你能告诉我…」
他的声音轻且慢:
「你为什麽不去麽。」
这一刹那,浓厚的杀机贯穿了他的所有神通,迟步梓固然是天才,可他面对的是隋观!是渌水真君的一分权能!
他的所有渌水神通都凝结在这一刻,迟步梓唇间却浮现出一点笑意来:
「原来大人在【兴雨宫】,东方奉池欲变往『府水』,果真是小修的一条玄路…可『府水』之位,恐非迟某所能贪图。」
隋观笑起来,他的声音轻飘飘,在这一片碧色的天地中流转,他道:
「姓迟的,你是什麽货色,天下皆知,倒还在我面前装起来了!」
迟步梓表情不变。
隋观微微侧身,看向了天际的长河,无穷的牝水在天际涌动,通过太虚变化为种种资粮,坠落人间,他道: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一如今日的坎水,我们也需要那枚羽蛇金性坠落,你应该庆幸牝水今日不成,庆幸望月湖与祂的谋划落空。」
隋观语气渐渐阴冷:
「祂欲证道胎,拿浩瀚海作功绩,萧初庭真成了道,你以为还有你的什麽事麽?」
「迟步梓,你好好思虑。」
他转头回视:
「如今,你在等真龙成道,水德止泆,于是证府,可等着这一刻的又何止你一个!」
迟步梓笑容渐淡,他突然道:
「大人的意思是…」
隋观扫了他一眼,道:
「求渌水之馀。」
他声音渐渐变低:
「【辛酉渌泽印】中勾连的是羽蛇渌水金性,他们要你响应此物证道,你却求府水,又有什麽好助力?只有求渌水,只能求渌水。」
「迟步梓,你已经证明你自己了,渌为变位,你如今修四渌一府,求个余位也无不可,姓杜的要图府水,你不成也无事,如若成了,你这四渌一府倒还能助一助祂,于是闲来有此一子。」
这一刹那,迟步梓的头猛然抬起来了,他凝望着空中的那点青色,这位大真人笑起来,道:
「渌池滔滔,竟然有用我的一日——还要等到今天。」
「无非是作狗。」
隋观同样在笑,他道:
「你莫要怪我直白,你在龙属眼中无非就是一条迟早要死的狗,在望月湖上还要更糟,是一条环绕在病榻前,早些时候没能弄死的恶狗,如今勉强用一用,你还以为你真有登府的那一天?」
「要不是我,要不是姓杜的,你早早就死在湖上了!还能有今日?你自己说,是也不是?」
他的笑容渐浓,道:
「姓杜的让我传一句话。」
「咱家再怎麽严苛,却也是拿你做自家的狗,你无恶不作,腥涎垂血,自然也是要跟个无恶不作的主人,你跟着别处去,一时可能有风光,等着祂病好些了,手里头歇下来,兴许是要拿你开刀的!」
迟步梓的表情凝固,他面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那双手紧紧攥在袖子里。
「太青求府水去了,这个变位一定会空出来,你的馀地也不少,既然能自主一方,何苦屈居人下,任人鱼肉?」
这位青衣男子立在空中,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枚小小的,青色的玉简。
这枚玉简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通体青色温润,如同雨后天际的色泽,金光流走,隐约能见云层波动,水波粼粼,玄妙莫测。
迟步梓目光中倒映出这一点青色,审视之中终于有了一丝踌躇。
「这是求金法——你找龙属看也好,找别家看也罢,不会有误,你也是大真人了,自有判断。」
他语气带笑:
「迟真人,我在渌池中等你。」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