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为君冷眸,喋喋不休(2 / 2)
女子微仰着头,浅色的眸子认真而温柔。
「别藏,你进来时就拉着一张脸,傻子也瞧出你有火气了。」李西洲轻声道,「你心里有火,就尽管朝我发好麽,就像刚刚对我吼一样,我在乖乖听着了。」
裴液半边心脏酥酥地一麻,他说不清楚什麽滋味,一些酝酿的情绪还在翻搅,似乎不吐不快,但他瞧着这张苍白温柔的脸,那样亲切,几天前他们夜夜坐在朱镜殿的阶前聊天谈心,一同含笑面对不知何时而来的生离死别。
那种生死相托的信任仿佛从未消失,他抿了抿唇,情绪还是在,但好像从燥烈化为沉柔了,似乎终于从和雍戟的厮杀中脱离了出来。这时候看着这张脸更吼不出什麽。
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很爱发火的人。
「你笨啊,不知道怎麽发火吗?」李西洲轻声道,「骂我啊。你刚刚是第一次吼我呢,我爱听。」
裴液深吸一口气,狠狠瞪着她。
「你别说话了。」他道。
李西洲笑。
她也望向远远的水帘那边,帘外的雍戟二人似乎离去了,鳞妖们还在抓咬。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蠢笨,莫名其妙,一句话不说,自己冲进蜃境来捱人家打。简直就同你过年送我那两只陶猪一样。」李西洲看着他,顿了顿,「你还记得那两只小猪吗?」
「……」
「嗯?」
「……谁两个月就失忆。」
李西洲又笑。过了一会儿,她收敛了笑意,低头伸直了腿,认真轻声道:「对不起,裴液。我知晓你一定恼我,什麽话也没有和你说,这几天你在岸上很辛苦吧。」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偏了下头:「受君恩惠,忠君之事。一些厮杀而已,没什麽辛苦的。」
「又嘴硬。」
「我没嘴硬。」裴液皱眉,「我确实生气,但现在不生气了……我知道殿下有很多事情不能说给我,那都没什麽,我本来也不该知道很多事情。但只要我记得你,我就一定会来找你的;只要我手上还有剑,就一定死在你前面……这个承诺一直持续到我离开神京为止。」
李西洲看着他:「那你就只当我是『殿下』吗?」
「……」这个问题仿佛一下咬了裴液心脏一口,裴液反射般转回头,女子的眼神认真又乾净。
「……那你又当我是什麽?」裴液忽然忍不住了,盯着她,「你不也只当我是『剑』吗?」
「除非是需要我做的事情,不然你绝不会告诉我,不是吗?一切的事情你都胸有成竹,你觉得该做什麽了就做什麽,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无须知晓。不是吗?」裴液看着她,安静了一会儿。
「但这也没什麽。」他再次偏过了头,低声道,「从前在少陇的时候,我就知晓,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路的,多亲密的友人也不能事事交心。所以你哪怕什麽都不告诉我,如今忽然莫名其妙失陷在这里,我也一定拼尽全力闯进来救你。」
他顿了一下,瞧着女子:「我也依然当你是朋友。」
「那你就只当我是『朋友』吗?」
「……」
李西洲依然瞧着他,裴液怔怔失语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李西洲忽然微微翻个白眼,这娇俏的样子一定少有人见到:「你什麽拼尽全力进来救我,我都给你系了带子,后来我担心只凭血带你进不来,还想办法给你送了枚灵犀角呢——那角你用了吗?」
「……」
「你顺着带子下来,水里的鳞妖你想吃就吃,到了这里就有我接你进来。」她回头看了下地上,「你看我为了接你,织了多长的鲛绡……你还带我出去,你刚连雍戟都打不过,怎麽带我出去?给天楼送死啊。」
裴液瞪着她,实在没料到她来这样一出,一时真是血温上升:「你自己跳下来不是送死?!我再晚来几个时辰,你就让雍戟给杀了。」
「嗯,还有呢?」
「还有?还有你自己看不清自己现在是什麽处境吗?多少鳞妖就在外面等着把你撕了,这蜃境里有一位天楼。你自己说我们谁也联系不上,白水仙权也在他们手里……」裴液瞪着她,又咬牙道,「你看看你身上的血,我才刚给你导了真气,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虚弱吗?」
「……你关心我?」
裴液简直气笑。
李西洲微微一笑,却敛了笑意,似乎不想玩笑了,她安静而认真瞧着他,道:「裴液,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裴液怔。
「因为你会进来的。」她轻声道。
「……」
「裴液,你记不记得我们分开时,我问你的话?」
「什麽?」
李西洲看着他:「你觉不觉得,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若能得一永可信任的知己与伴侣,简直是人间最幸运的事?」
「……」
「我是这样觉得,裴液。」李西洲道,「你不必焦躁怎麽带我出去,因为这是我已考虑过的事情丶也是在过去八天里就已做完的事情。雍戟很难杀死,禅将军也确实是坐镇此境的唯一天楼,但我在拿到蜃龙真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败了。」
女子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但似乎从未如此认真地看着他:「出去的事情并不重要,今天在这里,我想和你说一件真正重要的事,裴液。」
裴液怔了一会儿,这时想起来:「是,你当时说要取那个蜃龙真血……我根本就想不明白为什麽。我们当时已经找到蜃麟结了,那是魏轻裾专意给你的,她就是死于麟血,才把能洗去这种诅咒的东西留给了你……」
「不错,我此番孤身下来,就是为了来拿这个莫名其妙的蜃龙真血的。」李西洲道,「我那时没有告知你缘由,现在却在这里等你。」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告诉你为什麽。」
(本章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