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灵魂：裂痕血誓 【008】（2 / 2）

米罗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凯尔笨拙的处理方式无疑加剧了他的痛苦。当凯尔颤声询问是否弄疼他时，米罗猛地睁开眼睛。那眼神因失血而有些涣散，但其中的冰冷和锐利却丝毫未减，甚至夹杂着一丝被低效和无意义问题激起的恼怒。

「疼痛…是次要变量…忽略它。」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语气因虚弱而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你的任务是…执行正确程序…不是情感慰藉。」

他强忍着剧痛，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肩膀的位置，让凯尔能更好地压迫止血点，这个细小的动作却让他呼吸一窒。

「加压…再向左零点五公分…力道…不足…」他艰难地指导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气力，但依旧精准。

当凯尔终於勉强完成止血，惊慌地问出「现在怎麽办？」时，米罗眼中那丝恼怒达到了顶点。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独立思考丶执行指令的帮手，而不是一个需要他安抚的惊慌失措的孩子。

他没有回答凯尔的问题，而是用未受伤的左手，以一种惊人的意志力，稳稳地从腰间另一个隐蔽口袋里掏出一个极薄丶看似普通的加密卫星电话。

他的动作因伤势而明显迟缓，但依旧带着一种冷硬的优雅。他拨通了一个预设的单键号码。

电话几乎瞬间被接通。

米罗没有废话，甚至没有称呼对方，直接对着话筒，声音低沉丶虚弱却冰冷至极，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与恼怒：

「欧文残党…清理工作…严重失职。」他吸了一口气，压下一阵眩晕，「他们正在积极狩猎…目标扩大到包括我…和我的临时资产。」

他停顿了一秒，让对方消化这指责性的信息。

「这不在…契约范围内。制造了…不可接受的…额外风险和…资源损耗。」他看了一眼自己仍在渗血的肩膀，语气中的不满几乎化为实质。

「立刻…处理乾净。」他下达最後通牒，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在他们…造成更大麻烦…或引来不必要的…官方注意之前。否则…合约终止…後续追责。」

他甚至没有等对方明确回应，便直接结束了通话。将电话扔回口袋，他彷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向後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脸色更加苍白，呼吸也变得更加浅促。

整个通话过程，他没有提高一丝音量，但那种冰冷的愤怒和绝对的专业强势，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力。

他缓了几秒钟，才重新睁开眼，看向目瞪口呆的凯尔，眼神恢复了一些焦距，但依旧冰冷。

「现在…我们等待。」他喘息着说，「雇主会…处理外面的麻烦。这是他们…应尽的义务…也是为他们的…失误善後。」

他看了一眼凯尔依旧惊魂未定的脸，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极度的疲惫和不容置疑：

「利用这段时间…恢复体力…保持警戒。下一次…我不希望再看到…如此不专业的…战场急救。」

凯尔坐在那里，被米罗行动中冷酷高效的表现惊呆了。他刚见证了一场在压力下进行的大师级谈判，一场为了化解眼前威胁而毫不留情地运用资源和人脉的谈判。尽管米罗伤势严重，他的思绪却已飞速运转，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米罗的话语缓缓落入凯尔的心中，一股奇异的情绪涌上心头——对即将降低危险的承诺感到欣慰，对眼前残酷的实用主义感到敬畏，还有一丝……别的东西闪过。一种对米罗处理危机的方式，以及他即使在虚弱的状态下依然掌控权威的方式的反常钦佩。

凯尔倾身向前，目光专注地盯着米罗的脸，捕捉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他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那麽……如果他们没成功怎麽办？如果清理工作没完成怎麽办？」

他犹豫了一下，然後补充道，语气变得更加急切， 「我们需要一个备用计划。一条逃生路线。我一直在检查窗户——它很窄，但可以爬过去。我们可以。」

米罗闭着眼，似乎在积攒最後的力气以对抗失血带来的虚弱与晕眩。听到凯尔的话，他并没有立刻睁眼，但极轻微地丶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一下头。

「等待…是当前…最高效的选择。」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逻辑清晰无比。「我的状态…不允许…高效撤离。强行移动…风险系数…高於等待…雇主履行…契约。」

他终於睁开眼睛，那双因失血而显得有些暗淡的眸子看向凯尔，里面的冰冷理性丝毫未减。

「雇主…有足够动机…处理乾净。他们的失误…若引来更大关注…或导致我…这类资源损失…他们的信誉…和後续生意…将受重创。」他冷静地分析着利益链条，将自身的安危也置於这冷酷的计算之中。

「至於…备用计划…」他喘息了一下，继续道，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丶近乎认可的意味，「…提出备用计划…是正确的…思维方向。」

他艰难地移动未受伤的左手，指向那扇小窗。

「但那条路线…是绝境选项。攀爬风险…暴露风险…极高。仅在…雇主彻底失败…且此地…即将被突破时…启用。」

他看向凯尔，眼神专注了些许。

「现在…你的任务…不是思考『如果失败』…而是利用这段时间…」他剧烈地咳嗽了一声，强忍下去，「…进一步完善…你的观察。」

他开始下达新的指令，彷佛这是一堂被迫中断後又继续的训练课：

「计算…从窗口到对面建筑…可行落脚点的…确切距离。评估…下方巷道…不同时段…的人流模式。记忆…这层楼…所有房间的…门锁类型…和潜在障碍物位置。」

他停下来，缓了一口气，脸色更加苍白。

「将等待…转化为…情报收集时间。这才是…战略性的…思维方式。恐慌…和无效的万一…只会消耗…宝贵的精力。」

说完这些，他似乎耗尽了力气，重新闭上眼睛，将头靠回冰冷的墙壁，但身体依旧保持着一种惊人的警戒姿态，左手轻轻搭在身旁的武器上。

凯尔缓缓点头，全神贯注地听着米罗的话。这一切冰冷的逻辑既令人恐惧，又令人感到奇怪的兴奋。他感觉到一种奇特的使命感涌上心头，一种决心，要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被他推入的残酷而高效的世界。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他望着窗外，开始有条不紊地计算对面建筑的距离，记录着每一个潜在的危险和落脚点。他的脑海里充满了各种数字和可能性，就像米罗教他的那样。

几分钟的紧张气氛过後，凯尔转身面对米罗，表情严肃而专注。「距离另一侧约3.5米，」他轻声报告。「根据结构支撑，有三个可行的着陆点。下方沟壑人流稀少，大多在清晨。还有…」

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确定，然後继续说道： 「……我数了一下，这几扇门上有七种锁。其中三种是老式的，只要有足够的杠杆力，就有可能被撬开。」

凯尔走近米罗，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们该怎麽处理这些信息？就……等等看？还是我应该开始准备一些比较弱的锁？或许可以用走廊里的碎片装个简单的报警系统？」

米罗闭着眼，但凯尔能感觉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汇报的每一个数据上。当凯尔说完，空气中有一段短暂的丶只馀下两人呼吸声的沉默。

终於，米罗极轻地颔首，动作因虚弱而几乎难以察觉。

「数据收集…合格。」他声音低哑，但给出了明确的评价。「优先级…修正。加固当前入口…高於探索未确定出口。」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房间门。

「报警系统…可以实施。利用…走廊碎片。目标：触发简易…噪音预警…非杀伤。节省…体力与资源。」

这是一个明确的丶可执行的指令，允许凯尔主动采取措施，但将其限制在防御和预警范畴，而非冒进。

「至於锁…」他喘息了一下，继续道，「…暂时…记录即可。除非…绝对必要…否则避免…主动制造…不可控通道。未知空间…意味着…未知风险。」

他的思维始终围绕着「控制」与「风险管理」。在自身战力大幅削减的情况下，固守待援比盲目探索更符合效率原则。

「现在…执行报警系统设置。」他下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与权威。「保持…绝对安静。我需要…十五分钟…恢复部分…基础体能。」

说完，他再次闭上眼睛，将头靠回墙壁，左手依旧轻搭着武器，整个人进入一种类似於战术休眠的状态，极力减少一切不必要的能量消耗，专注於对抗伤势和恢复最低限度的行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