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无法言说的伤(2 / 2)
方才那点闲适慵懒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风雨欲来的恐怖压抑。他眼底积聚起乌云,风暴在其中酝酿。
殿内的空气彷佛凝固,连福顺都感觉到不对劲,低头更深。
「这是什麽?」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缝中挤出来,指尖用力,几乎掐入凛夜下颌的皮肉之中,强迫他抬起头,将那不堪的痕迹更清晰地暴露出来。
疼痛让凛夜眉头微皱,但他不敢挣扎。
凛夜下颌吃痛,却无法挣脱,只能被迫承受着那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愤怒目光。他张了张口,喉咙却乾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脑海中乱成一团:如何说?难道要说这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强行施加的凌辱?且不说夏侯靖是否会相信,即便信了,此刻羽翼未丰的皇帝又能如何?与萧执彻底撕破脸?届时,第一个被碾碎牺牲的,必然是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男宠。
更何况,他毫无证据,空口白牙指控当朝摄政王,无异自寻死路,甚至可能牵连残存的家族。那些家族的亲人,远在边疆,已经是风中残烛。
「陛下……这,这是……」凛夜艰难开口,声音颤抖,试图寻找一个藉口。
夏侯靖的眼睛眯起,声音更冷:「这是什麽?说清楚!朕给你机会解释。」
凛夜的犹豫与沉默,在夏侯靖眼中,却彻底变了味道。
皇帝脑海中瞬间闪过昨日离宫後,後宫那些男宠可能有的腌臢心思,以及之前那场未成功的丶诬陷他与侍卫有私的栽赃。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被背叛丶被玷污所有物的狂躁,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他松开手,却用力推了一下,让凛夜後退一步。
「好!真是好得很!」夏侯靖猛地甩开手,力道之大让凛夜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皇帝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眼神冰冷锐利得如同淬毒的刀锋,声音却因极致的愤怒而反而显得平静,却更令人胆寒,「朕才离宫一日,你便这般饥渴难耐?是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又来招惹你,还是你耐不住寂寞,去寻了哪个侍卫私通苟合?」
「陛下明鉴,臣侍未曾……」凛夜终於找到自己的声音,急急辩解,跪下身来,额头贴地,「臣侍绝无此心!这些痕迹……是,是意外造成的。」
「意外?」夏侯靖冷笑一声,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凛夜几乎喘不过气。他俯身,抓住凛夜的衣领,拉近距离,眼睛直视他的双眸,「什麽意外能造成这样的痕迹?朕不是傻子!你以为敷点粉就能瞒天过海?告诉朕,是谁?是那个侍卫?还是後宫的某个男宠?说!」
凛夜摇头,声音哽咽:「陛下,臣侍誓死不曾背叛您。请陛下相信臣侍……」
「不曾?」夏侯靖松开衣领,却用力将他推倒在地。
凛夜跌坐在地,疼痛从尾椎传来,但他不敢起身。
夏侯靖在殿内踱步,声音充满讥讽,「那你告诉朕,这些痕迹从何而来?难道是朕梦游所为?还是你自己凭空变出来的?还是说,你在宫中摔倒,就能摔出齿印?」
他的目光如同剐刀,寸寸扫过凛夜的身体,彷佛要透过衣衫,看清下面还隐藏着多少背叛的证据。
那眼神中的猜忌丶失望丶以及一种被侵犯了专属权的暴怒,交织成一片冰冷的火焰,灼烧着凛夜。殿内的烛火跳动,映照出他扭曲的面容。
「陛下,臣侍……臣侍无法解释,但请陛下饶恕。」凛夜低声道,泪水在眼眶打转。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无用,真相太危险。
「还是说,」夏侯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极致的危险与羞辱,他停下脚步,俯视着凛夜,「你觉得朕满足不了你,所以需得寻旁人来慰藉?朕的宠爱还不够?还是你本就水性杨花?」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凛夜的心脏。他猛地抬头,看向夏侯靖,眼中第一次难以抑制地流露出震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那双眼睛,本该是温暖的港湾,此刻却充满了鄙夷。他可以承受身体的疼痛,可以面对阴险的算计,却难以忍受这般不堪的误解与轻侮。尤其是出自他之口。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撕裂,血淋淋的。
「陛下……您怎麽能这麽说?」凛夜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臣侍对您的忠心,天日可鉴。这些日子,臣侍只想陪伴陛下,从未有二心。」
夏侯靖冷哼一声:「忠心?朕看是假的!你的沉默就是证据。你以为朕不知道後宫的那些勾当?上次的事还没完,这次又来?」
凛夜摇头:「陛下,上次是栽赃!臣侍是清白的。这次……这次也是……」
然而,那真相依旧如同巨石堵在喉咙,无法吐出。他看着夏侯靖那被怒意扭曲的俊美面容,看着那双此刻只剩下冰冷怀疑的眼睛,所有的解释与辩白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再次垂下了眼帘,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沉默。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是他唯一无法完全控制的泄露。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无声无息。
这份沉默,这副看似默认丶逆来顺受的姿态,彻底激怒了夏侯靖。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紫檀木小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上面的茶具震动,哐啷作响,茶水洒了一地。
福顺吓得一颤,却不敢出声。
「够了!你这是默认吗?」夏侯靖吼道,声音回荡在殿内,「朕不信你的鬼话!滚出去!」
他背过身,声音冰冷而厌弃,不愿再多看凛夜一眼,「给朕滚回你的地方,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踏出半步!否则,朕让你後悔!」
凛夜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极慢极慢地躬身行礼,每一个动作都彷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起身时,膝盖发软,但他强撑着。
「臣侍……遵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无尽的悲凉。
凛夜转身,一步步退出这座华丽却令人窒息的殿堂,将身後那滔天怒火与冰冷失望隔绝在门内。
门外,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身上的伤痕依旧隐隐作痛,而心里某个地方,彷佛也被那冰冷的言语与误解,划开了一道更深丶更难以愈合的口子。
真相沉重如山,却无法言说,只能化作无声的血泪,独自在深宫角落里默默流淌。前路似乎变得更加晦暗无光,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
离开寝殿後,凛夜沿着长廊缓缓走回清影轩。
宫人们见他神色异样,都避开了目光。他脑中不断回放方才的对话,每一句都如刀割。为何陛下不信他?难道这些日子的相处,都是假的?回到居所,他关上门,瘫坐在地上,泪水终於决堤。
他抱膝而坐,低声抽泣,压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夜幕降临,宫中灯火点亮,他却独自蜷缩在黑暗中,思索着未来。
萧执的阴影丶皇帝的误会,如两座大山压在他肩上。
或许,这深宫中,从无真正的温暖,只有权力的游戏与无尽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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