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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0章 为了银子,为了打开这个庞大的市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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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口气散了,朱翊钧怕冯保时日无多,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冯保带着番子丶缇骑去了西土城,除了张氏,和张氏有关的七家,一并给抓了,这事儿在整个京师引起了轩然大波!冯保这个举动,让所有遮奢户人人自危。

朝中暗流涌动,但很快,一些个消息断断续续传出,大家才慢慢知道了冯保为何会瓜蔓连坐。

这七家,居然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

算上张氏,这八家,全都是推动涉毒无罪的幕后推手,都是朱之夫背后的金主,朱之夫的试探,从来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意思,而是一个庞大的群体的诉求。

由朱之夫作为翰林推动律法的订正,由八家势豪鼓噪风力舆论,本来应该顺利进行,可惜都被不懂规矩的袁可立给搅合黄了。

袁可立不顾及师生之情丶不顾及翰林院同门之谊,悍然以此弹劾了朱之夫,让这件事提前进入了皇帝的视野之下,因此牵连出的这桩大案。

而蒋正阳被袭杀的真正原因,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压根就不是蒋正阳帮几个匠人讨要劳动报酬,才招致的祸端,而是这几个匠人机缘巧合,知道了张氏的秘密,并且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蒋正阳。

袭杀蒋正阳的目的,是为了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

京师最大的贩毒头子,正是张氏,表面上看是大明遮奢户,背地里却是大毒枭,甚至在南洋都有许多的鸦片田。

「蒋正阳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儿。」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卷宗,冯保搞瓜蔓连坐的好处彰显无疑,那些本该被销毁的证据,全都被掘地三尺的抄家,给挖的一乾二净。

「对于张氏等八门而言,大明是一个巨大的丶完全没有打开的市场,人口众多,而现在,他们在想方设法的打开这个市场,来谋求暴利,阿片球一颗三千银,运到大明只需要半月的水程。」

「他们真的太渴求这个庞大的市场,对他们打开大门了。

朱翊钧起初也觉得奇怪,他还活着,而且春秋鼎盛,这帮杂碎,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兴风作浪!

究竟为了什麽,他一直没有一个太准确的答案,比如朱之夫的儿子涉毒,这的确是个理由,但这个理由真的不充分。

现在,一切的真相都浮出了水面,为了银子,为了打开这个庞大的市场。

「范无期居然是他们要高高举起的例子,范无期知道这事儿,怕不是要把他们全部解刳掉!」朱翊钧看完了卷宗,有点哭笑不得。

本来,朱之夫作为内鬼,先挑起这个头,而后这八家,再以范无期改过自新为由,掀起一股狂风巨浪,这股狂风巨浪,就是以社会的道德具体体现,就是对弱势群体的帮扶」为由,大讲道德崇高,博得人们的同情。

一旦开始对涉毒之人开始同情,大明当下所行所有条款,都是严刑峻法。

范无期会在无限高涨的风力舆论的过程中,变成一个误入迷途丶药物滥用的病人,而不是把自己封闭在解刳院的范无期。

药物滥用的病人丶受害者,这个定性就很关键了。

至于人们同情还是不同情,是否认同这观念,对于这些遮奢户们而言,也无关紧要,主要是站稳道德的高地和舆论的高地,而后对朝政指指点点,试图制造出足够多的变化。

打开大明国门,将阿片生意做到大明来。

一切的一切,突然就变得非常合理了起来。

「问过朕的海防巡检没?就想着把阿片生意做到大明来?」朱翊钧对这个举动嗤之以鼻。

朱之夫提议修改律法这件事,其实是这八家的亡命一博,因为海防巡检,其实已经盯上了他们这八家的阿片生意。

最近,这八家的几个走狗,接连被海防巡检所抓获,案子的线索正在变得清晰。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八家最终选择了伸头,但这头还没伸出来,袁可立就直接发动了弹劾,甚至范无期还救了蒋正阳,给这事儿补了一刀,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风力舆论还没有铺开,就被朝廷给抓了。

「张大伴,内帑还有银子吗?十一万银有吗?先把这几个匠人的劳动报酬补上,朝廷可以等着案子慢慢调查,可他们的债主银铛入狱,这银子朕先垫出来,日后再从抄家的银子里补上。」朱翊钧询问自己的大伴,自己还有没有银子。

丁亥学制丶收储黄金,已经掏光了内帑所有的银子,甚至连乙末军制,边营的三级学堂,他都没银子修建。

朱翊钧其实很有钱,通和宫金库里已经有了八百二十万两的黄金,朱翊钧是天下最富有却连用十一万银,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的皇帝。

「有的,陛下有的!内帑还有三百二十万银,完全够用了。」张宏赶忙说道,内帑比陛下想的要富有的多,一百万银也是能拿得出来的。

「这不对啊,朕估计着也就几十万银的样子了,怎麽这麽多?」朱翊钧从抽屉里掏出了算盘,来自金池总督府邓子龙送给皇帝的金算盘,他里啪啦的打了一遍,确信的说道:「朕应该只有十二万银才对。」

张宏看着陛下拨算盘,笑着说道:「陛下,从万历二十年开始,国帑给内帑的银子从原来的一百三十万银,增加到了二百万银,这三年一直在增加,今年应该涨到二百七十万银。」

「当年先生致仕前定下的规矩,给内帑的金花银,要按年增加,最好能增加到国帑财税的五分之一。」

朱翊钧又打了一遍算盘,才说道:「对,有这事儿,先生给朕又涨了一次钱,万历六年涨到了一百二十万银,万历十年有多了十万银,万历二十年,涨了七十万银,朕确实是算错了,按一百三十万银算的。」

皇帝从万历十五年开始收储黄金发行黄金宝钞之后,皇帝内帑的银子,都拿去收储了黄金,而通和宫金库里的黄金,陛下又不肯擅动。

面对内帑的情况,张居正在致仕前,又给皇帝涨了一波薪水,也就是金花银。

户部当然不肯答应,张学颜是大司徒,他痛骂张居正,损公肥私,以公帑之银成全君臣师徒之情义!

朝廷财用大亏,穷的时候,金花银是固定的,一百二十万银!富的时候就按比例分配,要提高到两成以上。

哪有这样做事的?

讲道理,朱翊钧都觉得,张学颜说的是很有道理!

张居正当时就回了一句:那算了,把黄金宝钞停了,内帑不再收储黄金,那陛下就不会为了散碎银子挠头了。

这话把张学颜给怼的哑口无言,最终只能如此照办了,黄金宝钞停下来,大明这经济立刻不用转了,没钱了,百货无法流转,经济就无从谈起了。

张学颜也不是不同意涨薪,他就是讨价还价,想少点而已。

「先把银子给了这些匠人,朝廷等得起,他们等不起,匠人们还等着过年呢。」朱翊钧先解决了劳动报酬的问题,再谈政治性的案件问题。

这个先后顺序真的很重要,这些大案要案,哪怕是斩首示众后,继续再调查,也是动辄三年五载才会最终结案,匠人真的拖不起。

这几个匠人都不是普通的匠人,他们都是带着乡民出来干活的大把头,他们没拿到报酬,可这几个大把头手下的匠人等米下锅,有几个大把头毁家纤难,家都没了,把这笔银子给垫付了一多半。

都是带着乡民出来干活,一点都不给,乡民们是真的要把他们家拆掉的。

这也是几个大把头,死咬着这笔钱不放的原因,也是他们多方打听,仔细调查张氏的动机。

为坏人开脱,那就是让好人卑贱,好人变得卑贱,就慢慢变成了一样的坏人,社会的公序良俗就是如此逐渐被一点点的蚕食,败坏,最终世风日下,士大夫不咸不淡的感慨两句,人心不古,心生奸邪。

也不看看为何会世风日下,究竟是谁在刨大明的根儿。

「臣遵旨。」张宏俯首领命,陛下心里装着九州万方,更装着黎民百姓,上一次的立裕棉坊,陛下也是自己垫付,而后陛下作为立裕棉坊的大东家去追债。

陛下这个债主追起债来,没人敢赖,就是到海外,安东尼奥丶佩托总督欠了皇帝的钱,也不敢赖。

骂皇帝可以,欠银子不行。

「陛下,冯大伴他——可能就这几天了。」张宏小心的提醒皇帝陛下,冯保的身体自办了最后一趟差后,就每况愈下。

「朕知道了,摆驾,朕去看望一下。」朱翊钧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冯保心里那口气儿,散了。

人活一口气,这口气一散,人就没了精神撑下去了。

朱翊钧见到了冯保,他还住在通和宫里,不过是住在通和宫佛塔下的半间房里,说是半间房,其实是个独立的一进院子,小的四合院。

「陛下来了?」冯保卧床不起,他听到了动静,稍微分辨了下,立刻挣扎着想起来,御前伺候了这麽多年,陛下的脚步声,他一听就听出来了。

冯保已经有点不能视物,看不清东西了。

「嗯,是朕。」朱翊钧坐到了冯保的床边,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要过分的激动。

「臣谢陛下隆恩。」冯保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才开始谢恩,他谢陛下能在他最后的时间,过来探望,这是重臣离世才有的待遇。

朱翊钧抓着冯保有些老迈的手,有些不舍,更有些无奈的说道:「朕其实真不想让你办这趟差的,想要你把这口气儿撑下去,但不让你办,你又安心不下,只好让你办了。

「哎。」

冯保深吸了口气,开口问道:「陛下,老臣有个问题,憋了很久了,陛下为何不怪罪老臣当年的逆举呢?」

这个问题找不到答案,他就是到了黄泉也无法瞑目。

陛下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下死手从不手软,但唯独没有报复他当年的逆举。

甚至临到了,陛下都愿意降阶来探望他。

「当年朕朝不保夕,不是娘亲丶先生还有大伴保护,朕能不能活着长大都两说,始终都是内部的小摩擦丶小矛盾,朕拎得清。」朱翊钧就知道冯保始终都没放下过当年的事儿。

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冯保当年所有行为,都没有脱离过皇帝这个阵营,这就完全足够了。

「也就是说,陛下拿臣当自己人?」冯保听的不是很真切,也想不太明白了,询问自己理解的对不对。

「从来都是,你又不跟外臣勾结,那就一直是自己人。」朱翊钧笑着说道。

朱翊钧继续说道:「朕给大伴,在金山陵园准备了地方。」

「金山陵园——那也是老臣这个阉贼能去的吗?士大夫们能乐意吗?」冯保猛的睁开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君王。

真的够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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