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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9章 为坏人开脱,让好人卑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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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大医官们而言,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这代表着陛下的身体,已经彻底摆脱了积劳成疾的亚健康状态。

当然陈实功也委婉的提醒了陛下,陛下三十三岁了,已经不年轻了,可不能再那麽操劳,该执行的休息还是要执行。

惠民药局的大医官急匆匆进宫,请陈实功回去动手术,这位受伤的匠人,身份比较特殊,是大明西山煤局官厂的大工匠蒋正阳,同样也是工盟大会的大把头,身份特殊的同时,受伤也很严重。

陈实功坐上小火车,一刻钟才回到了惠民药局,手术已经开始了,而负责手术的则是解刳圣手范无期。

经过了足足两个时辰,范无期才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对着陈实功说道:「幸不辱命,很成功,他的命保住了。」

陈实功是外科圣手,他对范无期的能力是十分认可的,力排众议,做出过一个决策,他不在院里,棘手的外科手术归范无期。

范无期没有一次让陈实功失望过,这一次也是一样,大工匠蒋正阳的命,范无期将其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范大夫,陛下宣见。」一个小黄门看得出来范无期的疲惫,但依旧低声说道。

范无期不是太医,他被褫夺了官身功名后,就不能做官了,医官也是官,所以范无期只是挂靠解刳院的一名江湖郎中。

「罪臣沐浴更衣后,就立刻前往通和宫。」范无期赶忙说道,他的身份还是罪臣。

范无期沐浴更衣,最终没有把自己的儒袍穿上去面圣,而是医官打扮,入宫面圣去了。

「罪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范无期五拜三叩首,行了大礼觐见,他十分恭顺。

「朕叫你来,是问病患蒋正阳的伤情。」朱翊钧没有让范无期免礼,正如他所言,他是罪臣。

范无期低声说道:「回陛下的话。」

「蒋正阳全身多处骨折,左腿小腿,右腿大腿,左眼眶丶左肋骨等大大小小共计十八处,右手手腕粉碎性骨折,左眼脸多发撕脱伤丶泪囊撕脱伤,头部有五处锐器伤口需缝合,大出血。」

「现在性命已无大碍了,当时大医官陈院判不在惠民药局,罪臣依院判之令,才出手救治,还请陛下恕罪。」

范无期就是和朱之夫儿子一样的涉毒之人,他动手救人,其实很犯忌讳,毕竟他是个罪人,但情况紧急,他只能先做了。

「救人要紧,范大夫辛苦,免礼吧。」朱翊钧这才让范无期平身,因为范无期这次有功。

「你知道蒋正阳是何人吗?」朱翊钧想了想开口问道。

「西山煤局的大工匠丶工盟魁首之一。」范无期照实回答道:「罪臣听说过他,西山煤局的匠人们,都说他为人急公好义。

。」

「你知道蒋正阳为何挨打吗?」朱翊钧继续问道。

「罪臣不知。」范无期迷茫的摇头说道。

朱翊钧开口说道:「勺园丶清华园那边是京师最大的园林区,那边有个园子,建了足足七年,名叫承泽园,乃是河南富户淮阳张氏所有,这承泽园修了七年,耗费白银七十四万银有馀,其中有十一万银的劳动报酬,拖欠至今已经四年,迟迟没有给。」

「匠人们前往承泽园讨要劳动报酬,蒋正阳急公好义,这本不是官厂的匠人,但他怕这些匠人遭遇刁难,昨日赶往了承泽园,与张氏商议劳动报酬之事。」

「今天早上,他从家里出门,行至平日里的早餐铺,买了包子后,就赶着往官厂上工,行至偏巷,被十二人前后围堵,这些亡命之徒,持械围殴了蒋正阳,并且扬言,再多管闲事,满门俱丧。」

范无期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陛下说道:「居然是因此负伤?天子脚下,天下首善之地,何人居然敢如此猖狂?」

这可是大工匠,还是个工盟的魁首,而且最难得的是,工盟还真的跟匠人们站在了一起了,不少匠人们都私下里说,这工盟几个管事儿,刚坐上管事还好,坐几天就成了老爷。

蒋正阳都是大工匠丶工盟魁首之一了,他完全不用管,而且这是民间匠人之事,不是官厂的住坐工匠。

「他和前往讨薪的匠人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金钱来往,这些被欠了劳动报酬的匠人,仅提了两条鱼,就真的请到了蒋正阳。」朱翊钧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张宏在旁边,是一动不敢动。

陛下很生气,陛下越是生气,就会越平静。

蒋正阳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做了大工匠,成了人上人,其阶级认同和立场,仍然坚定的站在穷民苦力丶匠人之上。

范无期虽然被革罢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陛下,但他还是能感受到陛下平静之下的滔天恨意,不是怒,而是恨,范无期很清楚的感受到了一股恨意。

「打斗过程中,蒋正阳被迫反击,打死一人,范无期你说,这蒋正阳,要给这死人偿命吗?」朱翊钧追问道。

范无期呆滞了下,愣愣的问道:「谁给谁偿命?大工匠蒋正阳,给围殴自己的亡命之徒偿命?不该是这帮亡命之徒以及幕后指使,给蒋正阳偿命吗?」

「不是罪臣自夸,若不是罪臣及时出手,等到陈院判回到惠民药局,蒋正阳已经一命呜呼了。」

蒋正阳已经被打死了,范无期闯了阎王殿,把蒋正阳拉了回来,不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是从阎王殿拉回来的。

这些年,范无期解刳的每一个倭寇,都给他积累了经验,才有了今天能够救人的能力。

朱翊钧往后躺了躺,靠在藤椅上,摇头说道:「是吧,朕和你的想法一样。」

「但就是有人特别喜欢同情罪犯,和这些罪人共情,和这些投机取巧之人共情,为这些公序良俗认为的坏人开脱,就因为他们张家有银子。」

「但就是无法共情天下最多的老百姓,那些踏踏实实丶循规蹈矩丶洁身自好的好人共情,就因为这些好人,多数是穷民苦力,天生的劳碌命,天生的卑贱命。」

「他们的命不值钱,老爷的命才值钱。」

「谁呀?」范无期作为罪臣,作为医官,甚至不是医官,只是个江湖郎中,本不该多问,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有点逆天了。

「这是他的奏疏。」朱翊钧将一本奏疏递给了张宏,张宏给了范无期。

范无期看完了,呆滞的看着陛下说道:「这人是抽大烟吗?要不然能说出这样的混帐话?」

「别说万历维新之后,就是万历维新之前,他这也是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咱大明的士大夫,多多少少还有点操守的。」

可以说大明士大夫坏,也可以说大明士大夫袖手谈心性,十分的无能,但不能说士大夫坏到了这种地步,范无期认为,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唯一原因,就是抽大烟抽糊涂了。

「翰林院翰林赵承宏,读书也不知道读到哪里去了。」朱翊钧摇头说道:「他抽不抽大烟,朕不知道,缇骑还在调查,但他收了张家的银子,朕是很清楚的。」

「你先回去吧。

「罪臣告退。」范无期再拜,离开了通和宫御书房,他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有些愤愤不平,这赵承宏,居然能做翰林,比他这个毒虫还要恶心。

「范大夫留步。」张宏叫住了离开的范无期,笑着问道:「咱家领了圣意来,这次你立了大功,救了蒋正阳,陛下问,你自己想要什麽样的赏赐?」

「职责所在,恩赏就不必了。」范无期对着御书房再拜了一下,站直了才摇头说道。

「范大夫,咱家多嘴一句,你难不成不想从解刳院离开,甚至再入仕途?陛下看你这些年迷途知返,有宽宥之心。」张宏还是多说了一句。

「劳烦张大伴回禀,罪臣已经没有机会了,能有解刳院这个容身之所,已经是圣恩浩荡,除了解刳院之外,天下已无范应期的立锥之地,只有范无期了。」范无期在拜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范应期已经死了。」

「罪臣在解刳院这麽多年,有的时候,还是心痒难耐,阿片之疾,在于身,亦在于心魔。」

范无期这话意思很明白,他仍然是个披着人皮的人妖物怪,靠着解刳院的伟力,封印着自己的心魔。

他已经没有了机会,不是陛下给不给的问题,而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机会,能有个解刳院容身苟活,已经是得天之幸,不敢奢求更多。

范无期回到了解刳院后,皇帝的恩赏还是到了,赐了些财物,尊重了范无期本人的意愿,仍然让他做一个在解刳院挂靠的江湖郎中,他仍然没有官身,甚至仍然是罪身。

「范应期可惜了。」朱翊钧对范应期很是可惜,对刘汉儒,就是经营三都澳私市的循吏,也很可惜。

范应期是值得可惜的,因为阿片是一种新型的成瘾性毒物,不是传统的五石散,那时候,大明内外上下对阿片的危害还不甚了解,同样,当时医术也不够高明,范应期是牙疼,才偶然间接触了此物。

牙疼这种病,朱翊钧也犯过,甚至他和范应期的症状都是一样的,智齿横生,在整体认知不足的情况下,范应期为了阵痛,吸食了阿片,还能用一时误入迷途去解释一二。

可禁绝阿片已经形成了普遍共识的万历二十三年,翰林院翰林赵承宏的行径,真的不能用误入迷途四个字去解释了。

范无期第二天,专门去了趟北镇抚司,因为他要判定下,赵承宏这位翰林,是否吸食了阿片。

「听说赵翰林很硬气,怎麽都不肯开口?」范无期看着赵承宏,笑着说道:「我有一个刑具,人进去后,扎三百六十个血窟窿,也死不了,怎麽样?要不要试一试?」

致命拥抱,一个两页对开人形铁框,将犯人绑在其中,两页合上,而后将一颗颗的铁钉插进去,贯穿案犯的身体,身中三百六十刀,刀刀是轻伤的医学奇迹。

范无期检查着自己发明的刑具,这东西自从发明出来之后,就一次没用过。

他看着赵承宏,咧着嘴笑道:「其实不用试了,你抽了,而且最起码有五年到八年时间,你身上那股子味儿,闻一闻就知道年份了,你能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我也抽过。」

「范无期,你你你!」赵承宏惊恐万分,连退了几步。

范无期继续说道:「你什麽你,过来,我让你五更死,阎王爷来了,你也得五更死,来试试,没事,可能会有一点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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